那道门缓缓被打开的一刻，蓬睿芊发自心底地松了口气。

“你是怎么确定刚好就是这三把钥匙的？”她定定地望着凌白辰，如同注视着某种神奇的生物。

“一切都不是偶然的。灰翎既然一开始设下了魔方谜题，一定和这道门有所关联。所以我最后发现，让那九个魔方停下来的最后一组数集，和这些钥匙的编号是对应关系。在此基础上再加以组合，选择范围就缩小了很多。”他耐心地解释着，将银白，红，蓝三把钥匙塞进她手里，“如果我估计的不错，这些迷局都是环环相扣的，所以先把它们收好，说不定还能再派上用场。”

他们现在置身在一个漆黑的大厅里，前方的道路依然不甚明朗，墙壁上隐约有几处光亮，忽明忽暗，待到走近时，却发现不是灯火，而是一颗颗透明的玻璃滚珠，昏茫的光线中，依稀映出精致古典的陈设，侧面墙还贴着一块石膏人面浮雕。蓬睿芊正欲凑上前仔细观察一番，脚尖不慎踢到某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赫然发现那是一只布质的娃娃头，棉花凌乱地翻在外面，不禁惊诧地向后退去，脚跟却碰在了另一堆东西上，转头看去，地板上的残缺不全的玩偶堆积的到处都是，比入口处要多的多，所幸一路走来多少已有些免疫，否则一定会惊叫出来。

“有四个出口”凌白辰显然更为关心当下最重要的事，将那些珠子聚在一起，四下里环视了一圈，皱着眉头喃喃道。

“不会要我们分开走吧。”她蓦地紧张起来。

“当然不可能。”他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似是让她安心，“不过，让我感兴趣的是，既然设制的这么严密，这后面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是陷阱呢？”她惴惴猜测着。

“也不无可能。”他思索了一下，很快地答道。

“那到底该怎么办？”

“很简单，选择一条安全的路径。”他淡然一笑，“前提是如果有的话。”

“你是说，四条路都有可能是陷阱？”蓬睿芊顿时感觉后脑勺吹过一阵凉风，头皮微微发麻。

“要试了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一大堆玩偶上，“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

如果是在平时，蓬睿芊宁愿搂着机器KITTY睡觉，也不想去触碰那些诡异的残缺玩偶。但是眼下的险境迫使她不得不用两个指头捏起刚才踢到的娃娃脑袋上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将它递给了正抵着墙角拼接玩偶的凌白辰――天晓得他是从哪里找到那些改装工具的，以及从各个玩偶身上拆下来的弹簧和轴承，还有小粒的电池。

埋头蹲在他身边帮忙，感受到他白衣上散发出的清洌干净的气息，不禁脸颊微红。

在她的配合操作下，最后的合成品是一个布满了补丁的四不像，底部安装了两个滚轮，扭来扭去的样子异常滑稽。

“条件有限，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他单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挑剔地打量着它，“不能转弯和后退，也无法前进太远，但是应该足够探路了。”

“这样已经够不错了，你还想要多完美？”蓬睿芊哭笑不得地说。

在第一名“探路者”上路之后，他又如法炮制了四个结构类似的补丁玩偶，将它们分别送上了其余的三条路。

过了一会儿，各个通道深处分别传来了碎裂，削磨，碾动以及爆炸的声音。听得蓬睿芊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仿佛看见那张如瓷娃娃般轻笑着的精致面孔，以及那晦暗中带着狡黠的得意神情，不由自主地想要诅咒那个心肠恶毒的女人，竟然设下这么恐怖的陷阱，如果没有凌白辰事先察觉，恐怕自己这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凌白辰则带着一副非常了解灰翎的表情，微微耸了一下肩膀，脸上仿佛写着：果然就是这样。

“现在该怎么办。”良久的寂静之后，她有些不安地问。

“一定还有别的出口。”他手指轻轻抚着下巴，在大厅中慢慢走着，最后在那块石膏人面像前停了下来，似在思索着什么。

蓬睿芊走近一看，发现人脸上眼睛的部位竟然是深深凹陷下去的，没有眼珠，像是两个黑洞，不禁感到一阵诡谲的凉意，迅速挪开了目光。

而凌白辰像是对这类恐怖的东西完全免疫，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黑洞，停留了良久。

她无语地望着他修长的背影，拂过脸庞的冷风让她的头皮一阵发麻。

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刚才发亮的玻璃珠拿起来，对准人面凹陷的双眼，轻轻塞了进去。

奇迹仿佛在那一瞬间发生。

天花板渐渐融入黑暗，带着一阵烟尘的喧嚣，那面墙缓缓地沉了下去，展露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由无数方格铺成的道路，蜿蜒扭曲着，通向某个不可预知的地方。蓬睿芊被那尽处的光芒所吸引，轻轻踏了上去，地板边沿的绿色荧光清晰可见，仿佛从一个诡异的花园建筑里一下子进入了一个虚幻的四维世界。

凌白辰正要跟上去，目光忽然落在了一道闪烁不停的光圈上，而女孩的后脚刚刚迈过它的边缘，想要拉住她，却已来不及。

“停下，站在那里不要动！”

蓬睿芊听见身后的警示，正要迈出的前脚下意识地缩了回来，几乎就在同时，伴着一声轰鸣，地下突兀地伸出了一前一后两扇薄薄的金属，边缘带着锋利而又冰凉的触感，擦着她的发梢猛地弹了上去。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暗器，而是两扇冷硬的金属门。其中一扇已把面前的去路挡的严严实实，而身后那扇则挡在了她和凌白辰之间，等于完全将她阻隔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小芊，你怎么样了？”门后传来凌白辰焦急的问询和拍打声。

“还好只是被两扇门夹住了”她惊魂未定地答道，手指在那扇光滑的门上摸索着，希望能找出一丝破绽。

“那三把钥匙还在吗？”凌白辰很快发现了和先前大门一模一样的钥匙孔。大概是隔着一道门的缘故，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清淡。

“我在找。”蓬睿芊暗自庆幸他先前的明智决定，可是当她把钥匙拿在手中的时候，又忍不住苦恼起来，“虽说三选二要容易许多，但还是要选”

“先把我们之间的门打开，我好过去帮你。”他的话音透漏着一丝担忧。

蓬睿芊望着手中颜色各异的三把钥匙，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头绪，索性就碰碰运气，先把蓝色的钥匙插了进去，扭了两下，没有任何动静，不由汗颜道：“好像弄错了”

谁知，想要再把它拔出来时，钥匙就像是长在了里面，纹丝不动。同时，天花板的某处传来一阵水响，一块方格忽然消失，一股水流开始源源不断地向下浇来。

“发生什么事了？”凌白辰隐约听见水声，不禁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正好构成了一间狭小的密室，最怕遇到这种情形，如果让水灌满，后果将不堪设想。

“水水水莫名其妙地浇下来了”蓬睿芊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妙的处境，望着被打湿的鞋面，有些语无伦次。

可恶，那女人到底要玩弄别人到什么时候才会善罢甘休？凌白辰拧起眉头，白手套猛地拍在门上，尽量让声音冷静下来：“别害怕，还剩下两把钥匙不是吗？选一把打开你前面那道门，让水排出去！”

“可是，究竟是哪一把”大滴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流淌下来，艰难地望着手中的钥匙。这次如果再选错，不知又会触发什么样的机关。

“选你认为最合适的！不要顾虑太多！”凌白辰把脸贴在门边，抬高了音量，心中按捺不住地焦虑起来，里面的水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把他的声音淹没，“你要记住，门后的一切都是幻象，本来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可蓬睿芊还在犹豫不决。她努力回想着以前发生过的和灰翎有关的事，她那身红色的蕾丝裙忽然映入脑海――她似乎一直都很偏爱红色。

她咽了口唾沫，手指微微颤抖着，把那把红色的钥匙举在了眼前。心中默念道，无论如何，最后就靠你了。

将它插进钥匙孔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

然而，它并没有预想中那样，灵活地在手中转动。

她还是选错了。

地板蓦地陷空，那些方格像是突兀地消失了，下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她的身体已完全不受控制，尖叫一声，沉重地坠了下去

“小芊！”门的另一边，凌白辰听到轰鸣声之后的异样安静，像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双手沉重地撞击在那冷硬的金属上，留下斑斑血迹。

“没用的她现在坠入了最深层的‘地下谜境’，无论怎么喊都听不见的。”低沉的脚步声缓缓传来，一个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

凌白辰意外地回过头，深邃的明瞳里显露出一丝诧异：“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