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云离开后半晌，燕正德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满地哭泣着的宫女，燕正德深深地叹出一口气，道：“这些财物，你们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吧，朕从此以后不再是你们的圣上了，拿了这些金银细软，从此隐姓埋名，找一个南诏国的人嫁了吧！”

一些宫女闻言，哭泣声终于渐渐停止下来。

燕正德虽然被亡了国，但是带出来的财物却是他们这几百人这一辈子都没法花完的。现在随燕正德而出的一百多个侍卫都死干净了，财物若是让她们这群宫女平分，每人所得更是难以计数。

各国战乱，妇女被奸污的不在少数，完璧之身在这个社会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如果可以带上一大堆的财物找人嫁了，想必就算不是黄花闺女，男人家里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这些宫女各个都是年轻貌美。

“谢陛下！”

一个宫女在向燕正德叩拜了三下之后，便扒下一个死去侍卫的衣服，向着装满黄金白银的箱子走去。

在????地掏了半天之后，好不容易装满了包袱，扛在身上一起，却又坐了下来，脸上颇显懊恼地从包袱里拿出不少银两后，才终于稳稳地站了起来。她回眸望了望众多曾经的姐妹后，便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去了。

有人开头，后面的宫女们自然蜂拥而上。没几下子，几十口箱子便被翻得一塌糊涂，在喧闹了良久之后，宫女们才一一散去，脸上犹自挂着泪痕，但悲戚的神情却是多半不见了。

燕正德怔怔地望着离去的宫女们，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他神色木然地坐在一边的石块上，却忽然听到耳旁响起一个俏生生的声音。

“陛下……”

燕正德转头一看，却发现是一个未曾离开的小宫女。

“你为何不走？”燕正德低声问道。

小宫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略显紧张地答道：“婢子……婢子想留下来扶持陛下……”

燕正德微微一笑，将死去的燕王妃搂在怀里道：“小姑娘，朕有爱妃陪着，你赶紧收拾一点财物离开吧，车子里的东西，至少还有八成没有被搬走，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朕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些真金白银其实不是最值钱的，最值钱的，是最后那个箱子里的珍宝玉器。”

“不！”小宫女像是没听到燕正德话，摇了摇头，满脸倔强地说道，“陛下可是嫌弃婢子吗？婢子……婢子刚刚没有被山贼侮辱……婢子刚刚藏在了车子下面，没有被山贼发现！”

小宫女脸色涨得通红，似乎是在为自己分辩道：“婢子从小没了爹娘，叔叔将婢子送进宫里，陛下供婢子吃穿，让人教会婢子识字，婢子从被送进宫里的那一刻起，就是陛下的人了，就算陛下不再是皇上，婢子也是陛下的宫女，陛下在哪里，婢子就在哪里！况且……况且陛下总不能一直和王妃在一起，王妃已经死去，陛下何不让她入土为安？”

燕正德望着小宫女写满认真的俏脸，微微摇头道：“国破家亡，我的愿望，东方先生和我的孩子会替我完成，朕就算这一回没有死成，就算平安地到了绵州城，段启亮也不会放过朕，此生已无可恋，小姑娘，你说朕是不是该和王妃永远在一起了？”

燕正德说着，竟然举起手边的钢刀，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只需要轻轻一下，便是天人两边。

“陛下！”小姑娘惊呼了一声，连忙跪在地上，扑通扑通地磕着头哭道，“陛下，你若是想陪王妃而去，就先杀了婢子吧，陛下若是死了，婢子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

燕正德心中不忍，刚要劝解那小宫女，却听一阵嘲笑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哈哈哈哈，一国至尊，心智竟然不如一个小女子坚定，居然动辄就是引颈求死！燕正德，就算你是九五之尊，也依旧只是一个凡人！”

燕正德眼前一花，就见到一个满脸乌黑的老道落在了自己眼前。

他奇怪地放下手中钢刀，问道：“你是谁？”

“我？”老道浑然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猥琐，竟是将脑袋一昂，摆出平时装神棍的架势道，没有回答燕正德的话，却是反问道，“燕正德，你身具九五之气，若非碰上九九之尊的天子，想必想死也不容易。而今只是死了老婆亡了国，却一心想着抹脖子求死，你对得起老天爷给你的九五之气吗？”

“那我又能如何？”

“陛下，你可以东山再起啊！”一旁的小宫女见有人劝阻燕正德，赶忙插嘴道。

木真人非常开心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想：“秦戈啊秦戈，你杀了我一个徒弟，却还给我一个更好的，我到底还该不该杀你呢？这是天意，还是天变……”

木真人暗暗想着，一边开口道：“燕正德，你看看，就算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明白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燕正德确实摇了摇头道：“朕如何没有想过，然则现今朕大势已去，凭什么东山再起？难道凭那几十车的银两吗？”

木真人微微一咧嘴，露出一个不知滋味的笑容，循循善诱道：“燕正德，若是你能以一人之力抵挡十万大军，你的燕云国还会覆灭吗？”

燕正德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秦戈的身影，他猛地摇了摇头，拳头一握，狠声道：“不！绝对不会！”

木真人闻言心中大喜，脸上却越发严肃地问道：“那若是我给你一个机会成就万人莫敌的神通，你手上是不是就有东山再起的本钱了？”

燕正德眼睛一亮，再次问道：“你是谁？”

木真人心知燕正德已然心动，不由脑袋一昂，很是仙风道骨的样子道：“贫道，乃峨眉山春木宫掌教，人称木真人！”

“真人在上，请受燕正德一拜！”

一旁的小宫女见燕正德放弃求死，不由喜极而泣，却不知道燕正德的一颗心，已经被复仇的念头填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

“段启亮，朕迟早也要让你尝一尝家破人亡的滋味！”燕正德双眼布满血丝，每一条都是一把杀人的刀，慢慢磨砺着，准备刺进段启亮的五脏六腑，刺进他的三宫六院，刺进他的十全武功。

……

东方云转身即走，却不知道自己昨日的老板成了师门对头的门下弟子。天意难测，东方云千万算计，却终究没能算到这一变化。

通天塔上的老道猛然睁眼，遥望星空，喃喃自语道：“天煞星又近紫薇，我徒东方，你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木真人带着东方云和小宫女离去之后半晌，一个幽幽的鬼影才从地下钻了出来。

那鬼影蹑手蹑脚地走到燕王妃的土堆前将她的尸体挖出后，很是猥琐地摸了一遍燕王妃的身子，才仿佛终于忍不住兴奋似的大叫道：“身负王气的冤魂啊！王者阴气，浩浩怨气！我邙山老鬼，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了！正道的杂种们，待我修罗大阵炼成，你们还能如何耐我？哈哈……哈哈哈哈……！”

邙山老鬼口中念念，在燕王妃身上投下一道死光，一个通透的魂魄就从燕王妃身上被勾了出来，然后随着那鬼影一起消失在了这荒郊之中。

荒郊野地，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多出的，却是几十车价值连城的财物和上百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阵萧瑟的晚风吹过，吹出了一片人间凄凉。

――――――

秦戈独自干掉一个仙人，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让南诏国的士兵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原本就算比较快的行军速度，这几天更是像是坐了快客似的，北辽细作才刚刚将南诏国吞并燕云大举进攻北辽的消息传回盛京，北辽和原燕云国的边境上就已经布满了秦戈的部队。

士兵们各个精神抖擞的样子，一点都不想连续做了几天的急行军。

在极其兴奋的情绪中，南诏国的士兵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秦戈是怎么凭借一人之力攻破北辽的京师。

猎猎秋风之中，漫天的旌旗随风招展，北辽五万大军严阵以待，南诏国五万人马磨刀霍霍，还未开战，沙场之上就已经被无形的杀气填满。

秦戈站在阵前，手握一匹黄稠，大声诵读道：“北辽国强，燕云国弱，强者凌弱，本是天理，恨亦无用！然，我南诏段氏启亮皇帝英明仁厚，不忍燕云百姓身处北狄水火，故提兵北上，解燕云国十万兵甲，尽收燕云百万黎民，设燕云故地为南诏安北四郡，以保中原无辜性命。北辽者，中原之北夷狄之辈也，杀燕云之民，既是杀我南诏之民。此以野蛮而犯文明，以弱小而犯强盛之举者，有逆天理！今南诏兵马大元帅秦戈奉南诏皇帝圣旨，剑指北辽，教化蛮夷，替天行道！”

发动战争，从来都需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但对于真心想要发动战争的一边来说，找一个借口简直比吃饭还容易。

秦戈半路上随手写下几笔，“下级冒犯上级”这种根本不是理由的理由，就成了攻打北辽的借口。

虽然北辽皇室在感情上一定很难接受。但是秦戈，不在乎。

“弟兄们，跟我杀……！”

秦戈一声大喝，沙场双边迅速地搅成了一锅，秦戈一杆点钢枪在人群中上下翻飞，惨呼四起，鲜血四溅，金戈铁马之中的人们你死我活地拼着性命，却不知是在为谁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