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草场上升起不落的太阳(中)
作者:天下乞男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61

就比如说我小时候,一直很被两个人看好,一个是我的舅舅,另一个是我老爹的舅舅。而且,我这位舅爷平生就喜欢琢磨看相的学问,尽管他不大给一般人儿看,他在世时便常对我的父母预言说:这孩子将来会如何如何有料,而我那时候才不过十一二岁。但是,即使我以后再有出息,我也不会认为我舅爷真会看相,也不相信看相真有什么讲究和道理,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看中了我的某些品格或气质。

大明才子唐伯虎后半生流落江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他就曾专门写诗讽刺那些江湖骗子道:

“破衣衫中破布裙,逢人便说会烧银。

何不自烧些用,担水河头卖与人。”

看你这个破衣烂衫的寒碜样儿,还厚着脸皮说自己会“烧银”(形同炼金术);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咋不烧些来用呢?就是把它们挑到人们担水的河头这样的热闹去处,卖了也好啊……

事在人为,怎么能凭空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天命”呢?一个人一辈子,能把握住几个难得的机遇就已经不错了。

言归正传。不难想见,穷二代出身的重八能读上几年书就已经是老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了,所以为了维持家计,就只好让他退了学。至于重八当初书读得怎么样,这是无关紧要的,孔子“十五而志于学”,到重八二十出头时他也开始懂得发奋了。

辍学之后的重八年纪尚幼,就只有专职替地主老财家看牛放羊的份儿了,那时吃顿饱饭也许就是少年重八的人生最高志愿了吧。

就在十几年前,一些农村的小孩还会相约牵上自家的牛羊到外面去放,然后选个地方任由牛羊们去吃,而小孩们儿则凑到一起就独自玩开了。

据说重八那时候最爱玩的游戏就是扮皇帝,而他的那帮同伴们则给他当“大臣”。有人也许会就此得出结论说:看看,人家朱重八打小就是做皇帝的命,后来那大明王朝“不落的太阳”正是从钟离县那不起眼的一片草场上升起来的。

其实这就是扯蛋了,“扮皇帝”的游戏在孩子们中间再稀松平常不过了,尽管他们心目中的“皇帝”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我们小时候还演过《西游记》里的玉皇大帝呢,这能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小孩子并不无聊,小孩子喜欢模仿。

就说今年过春节的时候吧,我们家一帮亲友正在吃饭,我姐姐突然半开玩笑地谈起了她的育儿之道:“不听话,就使劲揍屁股。”没想到,我五岁的外甥听了之后,当即接口说:“谁再揍我,我自杀!”一时间语惊四座,我赶紧问:“你怎么自杀?”他说:“我跳楼!”

这两句话整得我妈好些天都心惊肉跳的,她说现在的电视真是害死人,小孩子们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要跟着学。也由此可见,模仿确实是孩子的天性。

也许正是因为父母最疼爱重八,所以他小子打小就不够安分,鬼点子也最多。

话说有一天放牛的时候,这帮小孩们平常也吃不饱,所以还没到回家的时辰就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为了像猪八戒一样“画饼充饥”,于是鬼机灵又念过些书的重八便开始给大伙讲起了那皇上所过的日子,而且是绘形绘色的――

“那皇上啊,一个人靠在大大的龙椅上,就那么整天舒舒服服地躺着……他的身边放满了大饼和面膜,当皇上饿的时候,他就会抓起一碟大饼吃,就那么使劲地吃啊吃啊,好香哪……大饼吃腻了,皇上就换面膜吃;面膜吃腻了,再换大饼吃……皇上吃饱了,就再躺在龙椅上晒太阳,那叫一个舒坦哪……”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个故事只能是小说家荒诞不经的编造,但殊不知就在四十年前,当有些农村人提及何为最奢侈的生活时,他们居然认为吃馍馍沾糖就是一种人间最高规格的享受了,而且他们还一致认为――江后令人艳羡的的生活,应该就是这样的。

贫穷的是农村,落后的也是农村,见识贫乏得可笑的还是农村!而小小的朱重八就常年生活在这样一个闭塞的环境中。

少年朱重八的故事讲完了,可伙伴们的馋虫也被他小子给彻底钩了出来:要是此刻能吃上一顿饱饭,那该多好啊!

也不知是哪个首先提议:咱们把重八放的那头刘田主家的小牛给杀了吃吧?反正他家牛羊多的是。

那田主问起牛的下落来怎么办?似乎不太好办。

正当大家失望已极的时候,重八突然站起来对大伙说道:“大家尽管吃牛吧,咱有办法搞定田主!”

这帮孩子还是有点怯,但见重八话音刚落,就立马抄起一把割草的刀,然后领着大伙杀气腾腾地就朝一头小牛犊走去……

有人或许要问了:这帮孩子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因为他们已经饿急了,人在生存的绝境面前,几乎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于是这帮胆大包天的小孩就在重八的带领下,愣是把田主刘德家的小牛给杀了烤着吃了。而且还严格约定:谁如果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下场如同小牛!

事后,当刘德问起牛的下落时,重八就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山洞旁,说小牛钻到里面出不来了,结果只留下了一根尾巴露在外面。

重八再小聪明也斗不过他一个大人啊!他那时的斗争水平毕竟还有限,他干嘛不说是老虎把牛给吃了呢?也许当地是没老虎。反正这事马上被刘德给看穿了,所以重八当场就被气愤之极的刘财主给暴打了一顿,弄得几天都没下来床。

既要赔偿人家的损失,自己还弄丢了饭碗,这重八真叫一个郁闷哪!但是他并不后悔。

尤其,在经过了这件事情以后,仗义的重八赢得了小伙伴们的一致信任和拥护,大家都甘心他来做主脑。在这帮小家伙们之中,据说就有后来帮着重八一同打天下的开国元勋周德兴等人。

周德兴,同重八同里,少相得。从小关系就很好,看来应该是一个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