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书记好久才反应过来,只觉脸有些烧
晒不干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贱伢面前,蜡黄的脸上着急万分,说:“贱书记你帮帮我,我要修水库,我娘不准我来。”贱伢说:“早几天在你屋门口就跟你讲过啦,你有病吃不消,怎么讲不信呢。”
老母跑过来,双手拽住胳膊拖儿子,说:“伢子你搞不得哩,命都会搭进去,乖啊,听娘的话,我们回去。”
晒不干挣脱老母的手,坐到地上呜呜咽咽哭起来,说:“我怎么搞不得,我还积过肥,炼过钢,别个看我积极,本来还准备把彭队长给我共的,我都?要。”老母啼笑皆非,说:“爷唉,听话喽,你上个月才发了病哩。”晒不干放声大哭,说:“屋里一天吃半斤米,我餐餐饿起发黑眼晕,这里吃得斤半米,我要到这里吃。”说罢从地上捡起一把锄头,走到人群里狠劲挖起来。老母没法,哭哭啼啼回家去了。
谭书记来到工地视察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得很厉害了,建桥赶紧走过去,要求抽调社员抗旱,谭书记蹙蹙眉,一脸不悦,打着官腔说:“为庆祝共和国成立十周年,各行各业都须献礼,这是当前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任何事情都必须给它让路,再说修好水库可以做到旱涝保收,是百年大计,叫一什么来着?”望望身边的办公室主任。
办公室主任说:“一劳永逸,您昨天发言才用过啦,我还是从您那里学过来的。”谭书记接口说:“对对对,一劳永逸,以后就不会靠天吃饭了,这才是主要矛盾,这次旱涝灾害给我们的教训还少啊?要是**他老人家早腾出空来,大跃进早搞几年,公社早修了水库,我们不就早旱涝保收了;话又说回来,你就晓得明天不下雨啊,急么子,啊?!”
建桥擦一把脸上的热汗,翘首四望,望见色彩斑斓的霞光,说:“朝霞晚霞,无水泡茶;晚晌火烧云,明早晒煞人,一丝征兆都找不出,明天哪里有雨落喽。”
谭书记说:“明天?得后天有吧,老虎还有打个盹的时候,龙王爷不也要歇下子气呀,要是歇完气刚好还要撒泡尿,屙铺屎,加上天热上火,屙又屙不出,恰巧几样凑到一起,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就耽误下雨了不。”
周围都笑起来,贱伢赶紧讨好:“书记就不愧是书记,做思想工作太厉害了。”办公室主任说:“不仅形象生动,通俗易懂,而且诙谐幽默,妙趣横生。”其余人也赶紧附和,啧啧称赞。
建桥话中带刺,气恼的说:“照您的**,还不晓得何日何月有雨落,万一要是再碰上他老人家找刮屁股纸还要一阵,那我们就只去喝得西北风了。”
谭书记屁股刚刚被众人拍得舒服,*还没过去,并未在意,打着哈哈说:“想不到你这个大老粗也蛮懂幽默吧。”
办公室主任立刻说:“人伴贤良智转高吧,还不是受了您的影响,**说,革命的乐观主义哪里来呀,首先是领导干部必须具备,领导干部有了热情,群众自然也会有。”
谭书记情不自禁地拂拂自己的大背头,双手叉腰,眼含笑意望定办公室主任,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同时心里想道:伢子活泛,是棵好苗子。
在家抗旱的老弱病残本就人少得可怜,加上饭量严重不足人人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几桶水倒进龟裂的地里,滋滋响几下就不见了踪影,一天下来只能浇湿巴掌大的一片田。
贱伢在水库工地吃过晚饭后一般就会回家洗澡乘凉,建桥安排一半劳力吃过晚饭后就抓紧时间睡觉,到了夜深就带人回去,从桑水河里挑水抗旱,凌晨再赶回工地,睡个早觉后白天照常出工。好在解放因为听了贱伢的许诺,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积极,别人挑土一趟,他能挑上二、三趟,终于熬煎不住,中暑回家休息去了,而明奇因为没看好抽水机挨了批,一度也懒得管闲事,彭冬英等尽管积极,但也知道吃饭要紧,于是贱伢好几天都不知道此事。
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解放正把竹椅搬进屋,准备关门睡觉,远远看见月光下似乎有一拨人匆匆走过来,便在门缝后面细瞧,人群走近来,认出都是本队社员。待大家从门前道路过去,他转到窗前跟着观察,不一会看见他们挑着空水桶陆续从原路返回,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第二天就报告了贱伢。
贱伢把建桥狠狠批评了一顿,建桥竟没有顶撞,反而嬉皮笑脸的承认错误,他心里倒犯了疑,在工地守了两晚,见没有异常,也就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在第三天一早就去报告了谭书记。
谭书记因为昨晚老婆竟然破天荒主动了一次,折腾了半宿,心情很不错,此时意犹未了,只漫不经心的说:“承认错误了就好嘛,这个犟卵能够主动一次,不容易哩,好韵味的。”
贱伢有些疑惑的望望对方,谭书记好久才反应过来,只觉脸有些烧,不过没红。
晒不干在工地犯了病,建桥想安排两个社员扶他回家,他急得不行,着急的说:“队长我?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建桥骗他说:“你不晓得啊?哦,那时候你还在屋里,公社发了通知的,有病不主动回家休息的,如果发现了不仅不准在工地上吃饭,就是被送回去,生产队也不准再发粮给他,快莫做声了,赶快回去治病,我跟上面就讲你是主动回去的。”把他劝回去后,建桥找了信得过的社员单独通气,让他们白天设法磨洋工,样子尽量做足,但要节省体力,到了深夜照样回去挑水,只是吸取上回教训,取水桶的时候不从解放家门过,而是绕远道走。
纸哪里包得住火,几天后解放主动回到工地,消息马上也传到了贱伢耳朵里,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也没上公社汇报,而是假装不知,晚上却和社员住到了工地上。建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明目张胆动员社员回去挑水,一日三餐却还是在工地食堂吃。
经历过食堂断炊的滋味后,不少社员逐渐清醒过来,知道上面拨粮不一定靠得住;另外,建桥的靠山比贱伢官大,所以有越来越多的社员主动参与进来。贱伢觉得解除建桥队长职务的时机成熟了,马上装作焦急万分的样子赶往公社。
贱伢满脸汗水进入谭书记办公室时,他刚从县里开会回来不久,脸色很是难看,原来散会的时候,他碰上了上次卫星田的验收队队长,对方聊起回去路上建桥拦车告状的事,当时他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心想:表姐逢年过节都对我娘客客气气,本来想锻炼他几年,等年纪大些老练点再提提他,?想到他不开窍,是扶不起的阿斗,再留他会拖累自己;俗话讲,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了,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再听到贱伢一告状,说建桥不仅是上回向上级写信要求解散食堂的幕后主使,还带着一队社员阳奉阴违不服管,影响全管理区进度,这样下去自己交不了差,便更如火上加油,当即指示他马上赶回去把建桥换了。
接替建桥的自然是解放,他从此变了神态,除了依旧在贱伢和玉品面前有些不自然外,大多时候都是昂首阔步,目中无人了。为了报答贱伢的知遇之恩,他很快纠集了以自家兄弟为主的一班人马,强迫社员加快工程进度。
建桥虽然被撤了职,心里却依然记挂着旱情,休息的空挡单独找了抗战,请他开拖拉机把抽水机拖到县里去修理,抗战刚把拖拉机开出工地不到二里,迎面碰上了他父亲。问明情况后,贱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抗战不得已,掉头回了工地。建桥在河边等了一阵,没见拖拉机过来,赶到工地打听到原由,也没有办法,只得另想途径,下午找了几个自家兄弟,动员他们与自己一道抬抽水机搭火车去县里,好说歹说做通了工作,又好在队里出纳暂时还是自家堂兄,没有请示解放就先支了点钱,四个人分头溜出工地,把抽水机快抬到了火车站。
不久解放发现少了人,但他装了迷糊,因为建桥毕竟和谭书记有着亲戚关系,恼火的却是贱伢,他认为这样做不仅影响进度,更重要的是建桥在三番五次挑衅自己的权威。
抗战开着拖拉机还未到工地,就看见晒不干歪躺在一张竹椅上,被几个亲人抬着匆匆迎面急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