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给他设个套看他钻不钻
大队小学一位语文老师要调走,公社文教专干要舒书记在大队物色一位代课老师,秋季开学就职。即便家人及亲戚没有合适人选,舒书记也没有声张,而是扳着指头数了起来,大队学历高点的年轻人也就那么三五个人,读的还都是五七中学――师资贫乏,设施可怜兮兮,学生又以劳动为主,墨水少得瓶底都盖不住,一时便难以定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少人闻讯托人或亲自找上门来疏通求情,舒书记因为下学期孙子就要开蒙读书,所以慎之又慎,不厌其烦的一一细考慢察,希望在矮子里头挑出将军,结果还是大失所望,无一中意。又放宽年龄在脑海里过滤一遍,觉得玉品最为合适:上次在本队会上的讲话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别人当做笑话讲的有关家教故事虽然当时自己也奚笑不已,现在想来却是弥足珍贵,尤其是她那一手毛笔字,听说老秀才走人家到冲里看见后都惊叹赞赏,自己也见过一回她替人写的春联,确实非同凡响。
只是顾虑她的成分不好,报上去恐难批准,还可能牵连自己,舒书记于是便召集几个大队委员开会,要大家推荐人选,既希望把玉品推上去,又想给自己留个后路,以备遇有风吹草动好嫁祸他人。
委员们不知舒书记心思,因而大感意外,细细一想,全都恍然大悟似的:自家无人选就先尽着其他干部,毕竟共事几年,又独占了不少好处,这家伙做事滴水不漏哩,不过也太老奸巨猾了一点,送个顺水人情还要猪鼻子插葱,装出个一碗水端平的公道架势,难怪我私下跟他打招呼?用。便争相把各自亲友重新推荐,彼此攻讦争论不休。
舒书记毫不留情的一一否定,理由是这些人不学无术,泄牛屎扶不上壁,接着又兜着圈子再做工作,说:“讲句老实话,现如今呢读不读书一回事,中不到状元考不得举人,最终不过是回家跟着爷爷打皮撮、搓泥巴,但话又讲回来,有时候呢硬是显形,譬如我们大队早几年送出去参军的二个伢子,结果就不同,义良伢子书读得好些,写得算得,到部队出得黑板报,当得文书,今年提了干,明年转业就是铁饭碗,攀亲说媒的踏破门槛;兵伢子呢?读得书,写个字笔画都凑不拢,不就复员回屋了;各位屋里基本上都有细伢子读书,随便挑一个人来误人子弟的话大家都?好处,将来硬是狗碰屎遇上机会,就?后悔药吃得。”
提起义良伢子,好几个委员都兴致勃勃,纷纷插话标榜自己当初对他的支持帮助。贫农小组组长却说:“他那点书我倒不稀罕,六亲不认了啊,头次回来探亲碰着斗他爷老倌,他还上台发言批判,讲该斗。”舒书记反驳说:“他那是立场坚定,还幸亏读书明理,在大是大非面前把得方向稳,不然提得干成器啊。”组长鼻子里哼一声,也懒得争论了。
出纳默默无语,低头在想心事:当年部队政审调查的时候,自己揭发他一个姑爹当过**连长,害得他差点?去成;要是二妹子晚嫁半年的话,就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她读书好可是公认的,老师们都交口称赞,代个几年还有机会转正。想了一阵,不免叹了一口粗气。听见舒书记接着说:“所以呢,我们还是要做认真的搞,莫看着是个好路,就生怕自己屋里吃亏,只顾着鼻子尖上那点利益,削尖脑壳霸蛮挤,扎脚捋袖放肆往自己胯里扒,这是要过硬的,荐个东郭先生进去会送起打转身,到时候还丢面子;蛮大的路也?得,一个月拿点松泛工分,还有几块来钱,大家再把范围放宽一些仔细想下子。”
会记刚和张营长争得面红耳赤,推荐的老二被对方说得一无是处,自己也知道儿子读书是青白眼碰上黑白眼,偷鸡摸狗的习惯也屡教不改,希望渺茫,却不想其余人占了便宜,心想:我屋里?份大家都莫想有份,要死一起死,舒杂毛能力不如自己,也霸着位子好几年,在大队一手遮天占尽便宜,最可恨的是他仗势欺人,围墙竟然把自家的过身路占了近一半,多次交涉都?结果,告了几次黑状也没拉下马来,这回给他设个套看他钻不钻?遂把玉品提了出来。
此议正中出纳下怀,因为自己推荐的亲戚也是半斤八两没有胜算,又不想其他人胜出,而妇女主任与贫农小组组长没有推荐人,呵欠连天的懒得做声,只有张营长极力反对,比起会记儿子来,他认为自己女儿无论如何都要稍胜一筹,至少品行端正。
最后舒书记破天荒地行使组织程序,以五比一作出决定把玉品送了上去。
玉品被推荐上去,最意外的是她自己,尽管对于最后结果把握不定,她也悄悄的认真做着各种准备,拿课本跟定忠学会了拼音,设计了不少教学方法,随着开学日期逐渐临近,心里既兴奋又担忧。她当然不可能知道,有一个人比他更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