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符不是被前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所刺杀的么？我听爹讲，伯符当年杀了许贡，其门客是为了报仇，才刺杀伯符的，这跟曹操有什么关系？”

“伯符杀许贡，已是好几年之前的事，这刺客要报仇早该报了……我当时听到这个说法就很怀疑，所以才带了那么多兵回吴……只是那时，我还没有确定是曹操干的。但现在严刺史也被害，我想，曹操定是对伯符的计划有所察觉……”

“那……你说严刺史并不是我们的人，他跟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严文则[1]是尚书令荀?推荐给曹操的人，曹操表任他在朝中做御史中丞。去年年初，伯符派张子纲诣许拜献方物，张子纲留在许宫做了侍御史，成了御史中丞严文责的直接下属。听张子纲言，严文责此人忠心汉室，虽是曹操所表，但私底下对曹操的所作所为常颇有微言。”

“那他怎么跟伯符扯到一块的？还有董将军和密诏？”

“去年五月，伯符受诏征讨袁术，同时受诏的还有董将军、曹操和刘益州等人。严文责也受诏到扬州督军。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董将军和严文责密见了伯符，告知了伯符密诏的事。”

“这么说，董将军和严文责一开始就是一伙的了。那他们又为什么会把密诏的事告诉伯符呢？”

“很简单，曹操在许县握有重兵，董将军等人兵少，希望找一个强有力的外援，以便起事之时能里应外合。”

“那为什么选择伯符，而不是……嗯，比如刘表？”

“因为伯符的名声好啊”，周瑜的嘴角有一丝笑意闪过，“当年讨伐董卓时，破虏将军[2]便最有忠义之称；而伯符之前曾效力过袁术，在袁术称帝后便与之绝交了，不也是对汉室忠心的表现么。再加上张子纲在许宫对伯符的宣扬，董将军他们选择伯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有点惊异周瑜在我的一个个问题下，竟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与刚才的沉默判若两人，似乎整个人又回到了伯符在世的日子里……

“所以，正当你们在攻打江夏的时候，董将军忽然决定要在许县起事，于是伯符就撤兵赶回吴郡了？”我继续问道。

“嗯。”周瑜点点头。

“那他为何把你扔在巴丘？既然他那么信任你，这么重要的计划居然不让你参加？”我追问。

“小乔，你又来了。”周瑜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可是……你根本就没有给我解释清楚过！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唉”，周瑜长叹一声道，“这是伯符袭许的部署罢了，当时可能算秘密，现在大势已去，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周瑜的声音里，又重新充满了失落和痛苦。

“对不起……”我有些不忍心。

“伯符把我留在巴丘，实是为了控制刘表。”周瑜沉默了几秒，又继续说道，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周瑜控制情绪的能力，从来都让我讶异……

“控制刘表？你们不是都从江夏撤兵了嘛？”

“董将军决定起事，是看到了袁绍对曹操的威胁；伯符袭许，亦是要利用这一点。而刘表实力不弱，若倒向袁绍或曹操的任意一方，对我们都极其不利，因此伯符留我在江夏附近屯兵，一来表示我们随时可能再攻江夏，给刘表造成威胁；二来也可监视刘表的动向；再者，若大家都随伯符北上，也难保刘表不顺江而下偷袭江东，我也算是在守卫我江东的西大门吧；何况豫章郡也是新定，若刘表那边没动静，我还可帮助伯阳和国仪平乱。”

“这么说，伯符把你留在那个偏僻的地方，不但不是在冷落你，反而是在重用你咯？”我还是有点不服。

“偏僻的地方？你又没去过怎知？巴丘正好在豫章和庐陵的中间，南可助国仪平定庐陵，北可助伯阳安抚豫章；而且又靠近赣水，如果刘表那边有什么动静的话，我便可沿赣水北上迅速进入长江；这可是个好地方啊。再说，伯符还留了子义、公奕、幼平[3]等好些人在豫章，难道他会同时冷落这么多人？”

“好吧……我说不过你……”我嘟哝道。我发现跟周瑜辩论真是个错误……“那，伯符不是三月才发兵北上攻打陈登的么？为何董将军他们二月就……就被诛杀了？”

“伯符回到吴郡时应该是一月了吧。我从伯符的信里得知，那个时候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董将军藏有密诏的事，不知怎么被曹操知道了，因此董将军在许县提前发起了兵变，却被曹操镇压了下去。”

“曹操不是在官渡对付袁绍吗？”

“嗯。曹操不顾袁绍的威胁，从官渡分兵回许镇压了董将军的兵变。而且还亲自率兵离开官渡，向东攻击了屯兵在小沛的刘玄德。”

“刘玄德？难道他也跟你们一伙的？”我讶异道。刘玄德不就是刘备么？原来孙家和刘家早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联手对付曹家了，我忽觉得有点搞笑。

“嗯”，周瑜点头道，“怎么你好像跟刘玄德很熟似的？”

“没有啊……怎么可能……”我有点汗颜，搪塞道。“那后来呢？”

“后来你也知道，董将军等人被曹操以谋反的罪名诛杀了啊。好在伯符还未出手，没有暴露；孙曹两家又在此时履行了婚约，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董将军的起事都失败了，伯符还是没有放弃袭许？”

“要是伯符那时放弃就好了……”周瑜喃喃道，“可是二月末，待曹操重新返回官渡后，袁绍围了曹操的白马城，曹操一方的形势颇有些危急。伯符又怎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呢？……”

“可是董将军被诛，伯符以什么名义袭许呢？他不是很看重师出有名的吗？再说，吴郡离许县不是很远吗？”

“董将军知道曹操会毁了密诏，在被诛前把密诏送到严刺史手里了。”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道，“难怪董将军被诛的时候拿不出密诏！况且严刺史又是曹操表举的人，曹操最不易怀疑到他。”

“而吴郡和许县之间隔着广陵、淮南、汝南三郡。广陵太守陈登兵弱，不足为惧。淮南有严刺史控制，更不在话下。唯一困难的是汝南，但伯符若能与严刺史联手，相信攻破汝南也不难，到时便可进入许县了。”

“那曹操就腹背受敌了！”我接到，竟越听越是兴奋。

“是啊……看上去很完美的计划……只可惜，还是没有斗过曹操。遇刺，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定是曹操的计谋啊……伯符和我这次输给曹操了，输得好惨……”周瑜的脸上，露出了哀伤而又自嘲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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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严象，字文则。

[2]破虏将军，即孙策的父亲孙坚

[3]太史慈，字子义；蒋钦，字公奕；周泰，字幼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