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那天，我跟着周瑜前往大帐，同行的还有周道和周武；叔父周尚则留守在吴县。十九岁的周武之前在寿春的时候虽跟叔父出征过几次，但到吴县后，还是第一次出征，想来是很想表现一把的。

在周府门口，周道和周武看见我，先是一愣，而后显然是认出我了，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堂……堂嫂也去？”半晌，周武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仍是充满了难以置信。

“嗯。我男妆扮得像吧？”我冲周武一点头，盈盈一笑。

“胡闹！”一旁的周道忽然怒了，吓了我一跳，“公瑾，你脑袋坏掉了是不是？！小乔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难道不知道违反军令是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我见周道的神情和语气，似乎很严重的样子，于是看向周瑜小声问道。难不成被发现了会掉脑袋么？……

“没事。”周瑜看向我，平静地答道，忽地伸手把我拉在了他的身边，又对周道说道，“对小乔不熟的人没那么容易认出来的；即使被认出来了，一切由我负责。”

“说得轻松！吴侯见过小乔那么多次，难道会认不出来么？！”

“这事吴侯知道。”周瑜的语气仍然很平静。

“……我看你们脑袋都……”周道估计是被气得不行了，差点说出对吴侯不敬的话来，忽地意识到，又咽回去了……“公瑾，我真不懂你冒险带小乔去干嘛？！就算不被认出来，但这是打仗！一个女人去战场，除了坏事，还能做什么？！”

听了周道的话，我很是不高兴。女人怎么了，花木兰还代父从军呢――虽然三国时还没有花木兰的故事……

“大哥，我不许你这样说小乔。”我正待争辩，只见周瑜盯着周道，面无表情地说。周瑜竟这样护着我，我倒有些意外――不管怎么说，违反军令也是事实啊……

“两位堂兄别争了！”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周武见气氛有些不对，赶紧开口道，“公瑾兄向来行事谨慎，这次带堂嫂一定有他的理由。更何况公瑾兄是副都督，而吴侯也知道此事，我们就当是听令吧。再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若能互相照应，堂嫂就更加不容易被认出来了。”

没想到，周武还蛮能识大体的，我暗道。

“好”，周瑜对周武略一点头，“你记着，出了这门，小乔就是你的弟弟周文了”，顿了顿，又对大家道，“时候不早了，出发。”

周道看了周瑜和周武一眼，又看看我，没有说话，转身跨出门外，翻身上马，自己先跑了……

来到校场，我跟着周瑜进了大帐。孙权看到我，盯了我好久，而后从我身边经过时低语了一句：“你胆子还真不小。”我装作没听见，没有理他。周瑜则正儿八经地跟其他人介绍说我是他的堂弟周文，这次是跟着他去历练……

大军很快就出发了。走出大帐，我正待上马时，走在周瑜前面的程普忽地转过身来开口道：

“周文，你懂不懂规矩？！你哥哥周武还没资格骑马呢！既是来历练的，就应该跟其他士兵一样步行！”

我一愣，呆立在马旁，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只得无助地看向周瑜。

“公瑾身为副督，更当以身作则！”周瑜还未开口，程普已经对着周瑜又发话了。

周瑜看向我，沉默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我知周瑜在这种情况下不便护着我，我正待开口说什么，忽听耳边传来了周道的声音：

“子清从小体弱，恐经不起长途奔走。第一次出征，可否请都督宽待？”

我看了周道一眼――虽然刚刚还在跟周瑜吵架，可遇到问题时，还是护着自家人的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周道好。

“体弱就别跟着来！”程普还未回答，一旁的孙权面无表情地说道。主公开口了，大家也都不好再说什么。程普的神色里似乎有点得意。

“我跟着大家步行就是！”我倔强地答道，松开了还拉着缰绳的手，站到了周武的旁边。只见周道怨恼地看了周瑜一眼。

“落月――”孙权一面翻身上马，一面轻唤了一声我的马的名字。我一愣――他也知道这匹马叫落月？只见孙权骑着马向队伍前面跑去，落月竟乖乖地跟在孙权后面跑了……而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太惊讶的样子……

周瑜看看我，目光又移向周道和周武。周道没有看周瑜，目光盯着远处发呆；而周武则是向周瑜轻一点头。周瑜拍了拍周武的肩，什么都没说，一转身，骑上马追着孙权的方向去了。

我转头正想对周道说声谢谢――因为刚刚只有他为我说话；却看见周道盯着孙权和周瑜离去的方向，目光里竟有一丝寒意。我不禁心里一颤――周道他怎么了，不会就因为这事恨周瑜了吧？……

我跟着周武还有其他士兵一起步行出发了――我还真没想到会出这个意外……看来，出征的确比我想象的要辛苦得多。

“原来你的马就是落月啊。”行军途中，周武对我悄声说道。

“这马有什么来历吗？怎么那么听吴侯的话？”我疑惑地问周武。

“公瑾兄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啊。”

“哦……想来公瑾兄也不会说。”

“有什么秘密吗？快告诉我！”我一下子好奇起来，用命令的语气对周武说道。

“也不是什么秘密啦……”周武一笑，“我听说落月跟吴侯的马逐日是兄妹，从小是在将军府的马厩里养大的，所以那么听主公的话吧。”

“这么说，落月是主公赏给公瑾的咯？”

“是当年讨逆将军赏的。逐日也原是讨逆将军的马。”

“哦？就这样？那公瑾有什么不好告诉我的？”

“因为落月原属讨逆将军的妹妹……”周武说着诡异地一笑……我忽地有点明白了――又是个八卦旧闻……

“讨逆将军的妹妹不是尚香么？”孙尚香还小吧，我暗道……

“你不知道讨逆将军还有个妹妹，也就是主公的姐姐么？[1]”

“姐姐？不知道。怎么从来没见过？”

“出嫁了――但讨逆将军去世时她回来了的啊，你没看见？”

“没注意……”孙策去世那会，我心乱死了，谁都没注意……“这么说，讨逆将军原想把他妹妹嫁给公瑾咯？”我有点不高兴地说。

“堂嫂不用生气”，说道“堂嫂”二字时，周武压低了声音，“反正公瑾兄也没同意。”

“那他还收下落月？！”

“一开始不知道嘛。再说堂兄拒绝后，讨逆将军很快就为其妹另择夫婿了。”

“……”难怪我会从落月背上摔下来――我是她前任主人的情敌嘛，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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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国志?吴书七?诸葛瑾传》中提到孙权的姐夫名叫弘咨，说明孙权有一个姐姐；但这个姐姐比孙策年长还是年幼没有说明，这里假定她比孙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