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日子过起来还是很快的，有时与嫂嫂和玉儿聊天，有时教阿蛮和阿方识字，有时自己看书弹琴画画，有时也去将军府看看爹娘和姐姐。再过两三个月，嫂嫂就该临盆了吧，到时周府里定会热闹很多；而到明年春末，姐姐也该生了，那时候我就会再多一个小外甥；想到这些，我不禁有些期盼起来。

周瑜走后，阿蛮似乎也没什么异样，倒叫我的警惕有些松懈下来。或许，她只是有些喜欢周瑜，并非像我想象的那么复杂吧。只是教她认字的时候，平时机灵的她，好像学得还没有阿方快，字也总写得歪歪扭扭，笨得让人有些奇怪。

最难过的还是晚上。虽然与周瑜冷战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睡的，可那时他毕竟还在府里，近在咫尺；而现在，却是人在天涯，有时候我甚至害怕我会突发心脏病死了，再也看不到他……说起来还真是悲哀――我虽知道一点孙策和周瑜的命运，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算我是小乔，史料的记载也很少吧？谁知道真实的小乔到底是怎样的命运。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已到了十月末。我还没有听到周瑜的一点消息。这日，正在焦躁间，阿蛮急匆匆地跑进来，交给我一封书信道：

“二小姐，大人来信了！”

我一惊，接过信，有些欣喜，却也有些忐忑，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最近我常做噩梦，梦到周瑜受伤的事，却不敢跟任何人说。

小心地拆开，只见信上只有寥寥两行字：

“刘勋已退，进驻夏口，一切安好，勿念。”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呵呵，看来是打了胜仗了！可是，高兴过后，我却有些失望――周瑜没有说他什么回来，却说进驻夏口，这算什么意思，他们难道又跟攻下皖城的时候一样，要在那里住上一阵？

阿蛮见我一会儿发笑一会儿发愣，急道：

“二小姐，大人信上说什么了？”

“哦，他说打了胜仗了。”我淡淡地说。

“真的？太好了！”阿蛮喜道，“那么大人就快要回来了？”

我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信上没说。”

阿蛮听罢一愣，但随即又说道：

“二小姐不要担心，想来也快回来了吧。”

“嗯……备车，我要去将军府见姐姐。”沉默了几秒，我对阿蛮吩咐道。想来姐姐那边也应该收到孙策的信了，我要去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妹妹――”到了将军府，姐姐一见我便喜道，“我正要派人去告诉你，孙郎他们打败刘勋了！”

“嗯，我也收到周郎的信了。”我笑道，忙扶姐姐坐下。姐姐怀有身孕，可是马虎不得。

“姐姐，姐夫的信上可有说大军什么时候返回？”待姐姐坐好，我便急不可待地直接问道。

“怎么，周郎信上没说吗？”

“没有。他只说大军驻扎夏口了。”

“嗯”，姐姐点点头到，“妹妹怕是要再等一阵子了。”

“为什么？”

“因为孙郎准备乘胜攻打黄祖。”

“啊……还要打啊……”看来周瑜一时半会是真回不来了，我有些失落。

“嗯，你也知道，孙郎和黄祖有杀父之仇”，姐姐继续说到，“这一次，黄祖派了他的儿子和刘勋一起合攻我军，均被我军击退。孙郎得到战俘两千多人和战船一千多只，正是继续攻打黄祖的大好机会呀。”姐姐的脸上有股自豪的神情。

“那……刘勋和黄祖的儿子……都战死了么？”

“没有。真是可惜，竟被他们逃脱了……”

“哦……”

说真的，我也挺为周瑜感到自豪的，可是想到战争，还是觉得有说不上来的残酷。虽然眼前我对于战争的怨念，最直接的原因只是和周瑜的离别；可是转念一想，就算孙策和周瑜胜了，可是死伤者又不知道有多少呢――在现代，我曾觉得战争离我是那么遥远，而现在，自己的夫君竟然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看来，我还要再做一个月的噩梦了……有时候我真想不通大家干嘛要打来打去。

时间过得很快，这期间周瑜又寄来过一封家书报平安，但在战事上却似乎没有什么进展。已是十二月，新的一年即将来临。原来古代也过年的，周府的大门上，挂上了用桃木刻成的神荼、郁垒二神的神像[1]。

周府的管家是个很能干的人，打点着家中的大小事务，倒让我这个女主人落得清闲。不过这样也好，像过年这些习俗，我根本就搞不清楚，只能在暗中学习了。不过，周瑜还没有回来，孙策也不在，这个年，对于周府和将军府的人来说，似乎都少了兴致。

“大人过年也赶不回来了吗？”阿蛮看我望着窗外发呆，在一旁问道。

“恐怕是吧……”我眼睛还是看着窗外没动，喃喃地说到。忽又想起什么，回过神来，看看阿蛮道：

“阿蛮，你很想念周郎么？”

许是我问得太直接了，阿蛮愣了好几秒，才踌躇地答道：

“大人对我们丫鬟们向来都很好，我们自然是想念他的。”

阿蛮很聪明，我明明问的是“你”，她却用了“我们”来回答。于是我没再说话，继续发呆。

“小乔姐姐，小乔姐姐――”屋子外面传来了玉儿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待我回过头来，小姑娘已经冲进来了。

“看你，跟个疯丫头似的，什么事这么高兴？”我笑道。

“小乔姐姐”，玉儿喘了口气道，“你可有收到公瑾哥哥的信？”

“没有啊。怎么了？”我疑惑道。

“咦？公瑾哥哥没写信回来吗？我和我哥哥都收到了我爹写的信，堂嫂也收到了公德哥哥的信！”

“啊？出了什么事情吗？信上说什么了？”我急问道。

“哪有出什么事情！是我们打了胜仗啦！”玉儿笑道，“我爹信上说大军马上就要返回了，兴许还能赶回来过年呢！”

“真的？！”我又惊又喜。“可是……可是周郎为什么没有写信回来呢？”我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忧心地说道，“照理说，如果他写了，应该和叔父还有公德的信一起到才对呀。”

“小乔姐姐不要担心，或许公瑾哥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反正大军很快就要回来了。”

“嗯……”我对玉儿挤出一个笑，想了想，而后对阿蛮说道，“阿蛮，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去趟将军府。”

“是。”阿蛮应道。

“小乔姐姐要出去？那我先回房了。”玉儿道。

“嗯，我有些事情要去将军府，明天再去看你和嫂嫂。”

坐在去将军府的马车上，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周瑜应该不会不给我写信的呀……莫非他……不会，周瑜不会那么快死掉的……或者受伤严重无法写信？……我越想越是心急如焚……为什么大军凯旋的消息也让我如此不安……

“姐姐，大军可是要近日返回？”我一见到姐姐便急问道。

“是呀。妹妹可是收到周郎的信了？”姐姐一脸喜色，还不等我回答，又继续说道：“我们这次又打胜了，只可惜黄祖逃掉了。不过他的家眷都被我军俘虏了！”

“我没有收到周郎的信……”待姐姐说完，我低低地答道。

姐姐一愣，但很快说道：“妹妹不高兴了？想来周郎是想给妹妹一个惊喜吧。”

“姐姐，姐夫的信上都说什么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周郎他是不是受伤了？”我忽然有些激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感觉有泪水涌了上来。

“妹妹你别乱想呀。”姐姐见我这副样子，也急道，“孙郎的信上只简单说了下作战的情况和大军返回的事情，并没有言及其他。姐姐没有什么事情瞒你，不信我把孙郎的信给你看。”

姐姐说着拿来了孙策的信，我匆匆看过，果然如姐姐所说。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也许孙策是故意没把有些事情写在信上呢，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妹妹不要多想了。大军应该在年前就能赶回，到时妹妹就能见到周郎了。”姐姐安慰我道。

我点点头，看来姐姐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

“对不起，姐姐。姐夫得胜，我本该是来道喜的。”

“看你说的”，姐姐微笑道：“孙郎得胜，也是有周郎相助啊。”

从将军府回来，我心事重重。好不容易挨到年底，大军终于返回吴郡了。这天一早，留守在吴县的部将们纷纷出城迎接主帅的归来；我和姐姐得到吴老夫人的允许，也一起去了城门。

远远地，出现了凯旋的大军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颇为壮观。但我却无心观看，只是焦急地试图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部队越来越近了，我看见了孙策意气风发地骑着一匹白马，走在队伍的前面；他的身旁紧跟着孙权，还有几位那天曾在大帐中看到的将领。但是，我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周瑜，心里不由得越来越沉，甚至感到了一丝恐惧。

部队走到城门口，我还是没有看到周瑜的影子。孙策下了马，姐姐赶紧迎上前去，我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脑里一片空白。

“小乔妹妹也来了。”孙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和姐姐走到了我的跟前。我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与刚才的神采飞扬不同，孙策看我的神情变得那样温婉，而这温婉中又透着隐隐的自豪和热切的期盼，好像……好像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恋人……我一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哦，对了，怎么不见公瑾？”姐姐估计是今天一心只想着孙策了，竟忘了我之前的担忧。看我现在发呆的样子，似乎才想了起来，赶紧在一边代我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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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传说东海里有座度朔山，又名桃都山。山上有一棵大桃树，这棵桃树的东北端有根拱形的枝干，像一扇天然的大门。度朔山上住着各种妖魔鬼怪，要出门就得经过这扇鬼门。天帝怕鬼怪下山扰乱人间，便派了两个神将去把守，一个叫神荼，一个叫郁垒。神荼和郁垒发现哪个鬼怪为非作歹，就会用绳子把他捆起来去喂老虎。此后，从这个故事中引申出了鬼怕桃木之说。于是，人们过年，便用两块桃木板，刻上神荼郁垒的雕像（或者简单写上神荼郁垒的名字），挂在门的两旁，称为桃符，以示驱灾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