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能替妹妹保密吗？以前的事，妹妹不想让周郎知道。”

“嗯。伯符和公瑾亲如兄弟，这事公瑾自是不知道的好。想来伯符也会保密的。”姐姐似乎并不知道之前已经闹过玉佩风波了。

“对了，妹妹”，姐姐忽又想起什么，问道，“我听说，是阿蛮推你落水的？”

“姐姐听谁说的？”我讶异道。

“阿蛮被公德关起来了，下人们自然是有些议论的。”

“姐姐，阿蛮当初是怎么来到我们家的？我有些忘了。”我对阿蛮两次加害小乔的动机始终有些不明白，于是便想问问阿蛮的身世。

“我只记得是爹带回来的，说看她流落街头可怜；其他的并不是很清楚……”姐姐答道，又问：“真是阿蛮推你落水的？”

我轻点头，道：“只是，我想不通，她为何要这样做……”

“那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我不知道……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犹豫道，心里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罚阿蛮，难道让她偿命？

“妹妹太善良了”，姐姐叹口气道，“可是，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终是让人不放心。”姐姐想了一想，又道：“不如……不如让阿蛮远嫁吧……”

“这……倒也是个办法……”我觉得姐姐的主意倒是可行。

上午，爹娘过来看了我，见我退热了，神志也清醒了很多，终于松了口气。玉儿也过来了，告诉我大嫂昨夜生了一个男孩。我很高兴，这下子周府定会热闹不少了。只是身子还乏的很，不方便过去看大嫂。下午，众人们终于离去了，以便让我好好休息。

用过晚膳，周道又过来了。

“听说大嫂生了一个男孩。小乔恭喜大哥了。”不等周道开口，我先说道。

“谢弟妹。”

“起名了吗？”

“嗯。叫峻儿[1]。”

“峻儿……真好听的名。待我好些了，一定去西院看看峻儿。”我笑道。

“你现在感觉怎样了？”周道问道。

“好多了。谢大哥关心。”

“看来有将军守着，果然不一样呢。”周道似在玩笑，语气却有些怪怪的。

“将军实是不忍我姐姐太过操劳罢了。”

周道没再说话，两个人似乎都在思索着话题，气氛略有些尴尬。

“大哥，你让他们把阿蛮放出来吧。”我打破沉默道。

“你不惩罚她了？”周道讶异地看着我。

“这次事情败露，想来她也知道怕了。”我说。

“那她要是跑了怎么办？”

“我都不罚她了，她还跑什么。她无亲无故，跑出去靠谁呢。”

周道想了一想道：“就依你吧。不过我会好好警告阿蛮的。”

“嗯。不早了，大哥赶紧回去陪着大嫂跟峻儿吧。”

“……那你好好休息。”周道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起身离去。

第二天，周道依言让人把阿蛮带过来了。进到我的房间，阿蛮看也没看我，眼睛一直盯着别处，不过脸色却有些憔悴。

“你们先下去。”我对其他人道。于是房里只剩下了我跟阿蛮。

“为什么要害我？”我对阿蛮轻问道。

“要怎么罚随你。”沉默了一阵，阿蛮答非所问地说，声音有些嘶哑，却还是没看我。

“我不会罚你。”我看着阿蛮道。

阿蛮闻言转过头来，正碰上我的目光，神色里闪过一丝讶异和怀疑，既而又低下头去，不语。

“只是……你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会为你找个好人家的。”我接着说道。

阿蛮似乎一惊，又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却依旧没有说话。

“谢夫人。”半晌，阿蛮只吐出了这三个字，却使人觉得那么陌生。再接着，便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你先下去吧。”我见问不出什么来，也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又回归了平静。我的身子恢复得很快，不多时便能到西院去看峻儿了。许是因为峻儿的缘故，周道看我已经康复，也几乎不来东院了。阿蛮没什么大的动静，我悄悄嘱咐了阿云留意阿蛮的举动。周瑜也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月末，按照先前的婚约，孙策派了孙权护送娇儿渡江，与曹彰完婚；同时为孙匡迎娶曹德的女儿曹爱过江。曹德便是曹操的弟弟。

二月末，孙权与曹家的送亲队伍一起回到了吴郡。孙策为欢迎曹家的来人，举办了盛大的酒宴，我也得到了赴宴的邀请。

宴席上，我第一次看到了曹操一方的人。出乎我意料的是，坐在上位的，竟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翩翩少年――孙策叫他，子桓。

子桓，是曹丕的字――曹操竟派了他的长子[2]来护送曹爱完婚，足见他对这桩婚姻的重视。我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位魏国将来的国君，他虽年少，却举止得体，言谈稳健，似乎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王者的风范。

宴席上，宾主尽欢。酒正酣时，孙匡对曹丕道：

“匡对子桓的文采仰慕已久，不知今日子桓是否有雅兴作诗一首，让匡一睹君之风采？”

曹丕想了一下，道：

“季佐兄过谦了，丕不过舞文弄墨而已，谈不上什么文采。若兄不弃，丕就献丑作一首吧。”

“拿笔来。”孙匡赶紧吩咐道。

我知后世把曹丕和曹操、曹植一起并称“三曹”，想来文采的确不错。不过对于眼前这个少年现场作诗，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只见曹丕提笔略一沉吟，便胸有成竹地下笔了。孙匡在一旁一边看曹丕写，一边念道：

“清衣延贵客，明烛发高光。丰膳漫星陈，旨酒盈玉觞。弦歌奏新曲，游响拂丹梁。余音赴迅节，慷慨时激扬……”

曹丕一鼓作气写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似在思索下一句。可惜曹丕的这首诗我陌生得很，否则就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了……就在曹丕沉思的时候，忽听一个清脆的女声接到：

“献酬纷交错，雅舞何锵锵。罗缨从风飞，长剑自低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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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据《三国志•吴书九》记载，周瑜哥哥的儿子叫周峻。

[2]曹操长子本为曹昂，是曹操侧室刘氏所生。建安二年（197年），曹昂为救曹操，与大将典韦一同战死于宛城。宛：多音字，此处读y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