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破碎的黎明

路西法已经在宇宙中漂流了十一天。

雅金多维战场上，基拉的最后一击破坏了路西法的主推进器，以至于他只能靠辅助姿态喷口调节姿态，靠惯性一点一点向唯一的标的物地球漂流。但是缺少参照物的宇宙中的视觉差异大的难以想象，他也许是向着地球飞，也许偏离了不知多远。

银色黎明的机体全部安装了小型的太阳能转换装置以弥补没拿到中子干扰消除器即核能造成的续航力不足。所以路西法暂时不用担心能量的问题，空气转换装置的运转很良好，可以让他呼吸个三五年的。问题的关键在于，食物。

路西法出击的时候一片混乱，整备班根本没给他的机体准备流质食物，而他当时也并没在意这一点――不生，就死，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他根本没想过漂流的可能性。而这个判断失误让他现在不得不在饥渴中坚持。

真是难以想象的安静，这孤单的漂流让路西法的思维开始扩展，他一直坚持的那些东西，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错，然后重新排列，组成新的答案。许多不甚明了的东西似乎都清楚了一样。但，如果他真的要去实践这些想通了的东西，他恐怕要先等人来把自己捡回去，或者够运的直接漂到什么太空站。

――制衡之道是错的，最初的人或许能够贯彻监察的原则，而随着时间推移监察者必将腐化。

――那么……

路西法的心中隐隐的浮现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并非他所创，而他也并没见过创立这个计划的人。但他此时知道，他必须要去见那个人了。

辅助摄影机捕捉到了一瞬间的闪光，路西法打开驾驶舱，向那个方向看去。一架吉恩嵌在陨石中，看样子是以高速漂流到这里然后撞在石头上，机体右侧有一道巨大的刀口，却并不深入，没有将机体直接切成两半，所以，驾驶舱还完好。

也许有食物……

路西法调整了几下姿态，残破的地狱蓝调靠近了那吉恩。路西法飘出去，从外部打开了吉恩的驾驶舱，一个绿衣驾驶员低垂着脑袋躺在驾驶舱中，从身形上看是个女子，标准服的领口没有扣上，也许是因为热吧，但这却成为了致命之处。

路西法轻轻的抬起驾驶员的头，透过头盔的玻璃可以看到是一位短发的少女，年龄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如一般的调整者一样美型，却早已经失去生命的气息。她的喉咙上插着一块碎片，路西法看了看她正前方爆的不像样的电脑，脑海中已经还原出了这机体在高速冲锋的时候被一刀切中，虽然及时闪避却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刀伤，短路引起了电脑的爆炸，碎片从驾驶员没有扣好的领口刺进去，将气管划断，而机体则在最后的惯性作用中一直漂流的场景。

摇摇头，路西法将手伸向了驾驶座的旁边，ZAFT制式机体放流体食物的地方，然而等待他的只是失望。

艾尔维斯作战从发动到结束用了十几天，但对PLANT来说，实际上依然能算是仓促应战，加上博雅兹突然的核弹攻击以及漫长的防御战，一些机体没有配备流体食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不过这个正常在这个时候比较绝望就是了。

一瞬间的希望让他更加饥饿，他抬起头看向远方，地球，还有太阳，闪耀着不同的光芒。

“我不能死。”

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

“我死了，我的理想谁来继承？”

他知道白沙会回到地球组织起那些剩下的人，但是他并非为了那理想而努力，他只会坚持自己的野心。

“我的理想不应该就这样断绝。”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少女的尸体，眼神已经冰冷的让虚空颤栗。

吃掉同类是什么感觉？我们或许可以采访一下螳螂蜘蛛仓鼠之类的动物，不过除了这些比较让人难以忍受的家伙之外，大部分生物对于吃掉同类这种事都不会太喜欢。

而人类，作为一种坚持着他们的道德理性的生物，对这种事的接受能力毫无疑问在自然界中是倒数的。

但这并不代表，无法接受，就不能去做……

第二次雅金多维攻防战已经结束两个月了，那之后两大势力之间再没有什么战斗打响，小规模的冲突也似乎一起销声匿迹了一般。虽然PLANT与联合都表示对方如果继续不乖我们依然要揍他，虽然双方的代表依然在为了和约不停的扯皮，虽然银色黎明的暴动仍然在世界各地进行――但许多人都明白，战争，已经结束了。

“嗯……嗯……啊……那个……这个机体，是送给你的……”某标志着废物商标志的民用舰上，尹世焕在格纳库里戳手指。她的背后是一架铁灰色的MS，一看就是有PS装甲，机体设计也明显表示出它是特装机，拿到市面上应该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至于让尹世焕这个隐藏版美女难得认真起来的人……当然就是大难不死好几次的黄昏魔蛋米介尔.艾曼大帅锅。

“哈？送给我吗？”

正盯着那机体发呆流口水的米介尔瞬间惊喜满点，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把嘴角咧到了耳根。

这台机体不是米介尔第一次见到，当初抢中子干扰消除器的时候他就看到过，属于银色黎明，使用两把光束手枪，打的丛云劾没脾气。这两把枪的冷却力超过他的认知，之后他找过改造高手尝试过制造这种高冷却的武器，却连十分之一的效果都达不到。

第二次雅金多维攻防战中，银色黎明正式亮相然后迅速被绞杀，但却留下了不少让人兴奋的东西。因为安全工作做的非常优秀，在第二次雅金多维攻防战中出场的特装机大部分没有落得完全损毁，大破无法修复的的只有几架，基本可以还原的占了多数，而这些机体被各方势力回收――主要是废物商，因为他们有先手优势――然后研究。联合的研究人员表示，设计这些机体的人绝对是个天才，他用可能实现的技术来打到不可能的效果，每一台能够拿来研究的机体都独特的让他们觉得自己脑子太死板了。

如果，如果白沙知道他们的评语，估计会笑的很开心。

可是……

“你看我干什么？”呆呆的女子问男子。

“因为你在看我啊！”呆呆的男子回答女子。

“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其实我也是看着你在发呆……”

两个人一起沉默。

“你想起来点什么了么？”失忆中的女子问男子。

“没呢，你想起来什么了么？”失忆中的男子问女子。

“我也没有……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于是他们继续看着对方发呆。

镜头拉回……

“这机体叫什么名字？”

“呃……嗯……机载电脑上说，这机体的名字是DuskPraise――黄昏礼赞。”尹世焕挠头，看笔记本，说。

“黄昏礼赞？啊哈！”米介尔兴奋的拍拍手：“黄昏魔弹的黄昏礼赞？这机体根本就是为我准备的啊！”

“嗯……”尹世焕再看看笔记本：“这机体的特殊设计是手里的双枪，名字叫SunsetApril，也就是夕阳月。实际上整个枪体仅仅负责集束和冷却，实际上的主体嵌在手臂内，如果失去武器就会变成掌中枪，不过只能近距离使用。冷却能力是一般武器的十几倍，可以达到光束机枪的射击速度，不过集束能力较差，射程不足，不过将‘夕阳’和‘月’两把枪合在一起可以作为光束步枪使用，增加射程。和一般其他已知银色黎明机体一样的，装有PS装甲，驾驶舱安全系数非常高，有反关节系统。不过近战方面非常空虚，根本没有配备正常的近战武器，只有两把破甲者，光束刀或者是银色黎明最常见的双手高频振荡剑盾都没有。强化了变速能力，相应的加速力要差一些。设计了外挂武器的系统，不过现在我没有货，过一段时间再为你安上。”

尹世焕那永远不自信的脸上浮现出对设计者的佩服，接着道：“这机体利用中距离的双手交替射击可以对敌人形成完全压制，系统中还记载了一种算是……必杀技吧，必杀技一样的战斗方式，黄道杀法，利用短时间内透支枪体冷却能力在最快的速度内连射12枪，不过之后要进入30秒左右的冷却。”

米介尔微微一愣，脑海中回想起那一日这机体的驾驶员最后击败丛云劾的一招，一瞬间12枪的绝对封杀射击，绝对配得上必杀的称号。

“那么，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要试飞一下吗？”

“好啊好啊！”扔下这些旁的念头，米介尔跳起来，飘向驾驶舱。

“嗯？”坐进驾驶舱的米介尔轻轻的在控制台上摸了一下，上面有两个用刀刻出来的英文字母：FF。

“这是……”

很多驾驶员都有在驾驶舱里胡搞的习惯，或者贴一大堆相片，或者挂一大堆饰品，或者刻上一大堆的字，或者是为了坚定信念，或者是为了自我安慰，或者是当成幸运符，算是游走在生死线上的人最后的天真，最后能抓住的依靠。

这两个字母代表着什么意义，米介尔已经不愿意去想了，也许是恋人的姓名缩写？那一切都随着这机体前任主人的逝去而逝去。

“世焕，这机体捡回来的时候驾驶员怎么样了？”

“呃……那个……其实这机体不是捡的啦……”

“……哦？”

“觉得很适合你，就……嗯，跟废物商的同伴买来的，所以他的原主人……我不知道……”

戳手指。

米介尔看着下面手足无措的尹世焕，淡淡一笑。

老实说，这个自然人的姑娘挺可爱，虽然笨手笨脚，但好歹是个技师，对自己帮助挺大的，在一起呆了两个月彼此也都熟悉了，不是不能考虑，但是……嗯……如果能稍微打扮一下，还有别温吞到那种令人发指的地步的话……

米介尔捂着额头想，这个世界果然没有完美啊……

黄昏礼赞的性能让米介尔很满意，本身他就是那种打中距离的战士，这机体虽然压制力较差，但机动性和掌控力都是上上乘的，对于喜欢点射的他来说正是相得益彰。

“好，最后来试试这招黄道杀法！”

米介尔迅速输入参数，启动了这招设定好的程序。

“咦？”探测器上突然出现的一个点让米介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友军？银色黎明？”

几分钟后，一架新的机体被搬上了尹世焕的船。

“那么，这也是第二次雅金多维攻防战时候受损的机体？”

“啊，专门废人武装和摄像头，只有自由和白色凶星两个贱人才喜欢这么做，他们那一战之后就没出现过。而且如果是已经换手了的机体没理由不换掉友军识别码的。”

米介尔说着跳起来，准备打开驾驶舱，尹世焕的大条程度是难以想象的，让她来干这种工作一定又是一团乱……

驾驶舱的门缓缓的打开，首先出现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米介尔不舒服的眯起眼睛向里面看去，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对充满了冰寒的眼睛，那眼睛睁的大大的，闪耀着让人颤栗的光芒，直勾勾的盯在米介尔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他仔细看过去，在那蓬乱的头发下是一个削瘦如骷髅一般的人型，仿佛干尸一般，让米介尔不自然的将目光偏开。

――米介尔发誓，这一定是他一辈子做的最失败的一个判断。

驾驶舱的一角，堆着一具骸骨，红色的血丝和肉粘在骨头上，泛出恐怖的光芒，还可以看到一些残留的内脏。而此时那如骷髅一样的人形手里正抱着一颗头颅――一颗少女的头颅。

米介尔杀过人，杀过很多的人，也见过尸体，却在这一刻被恐惧从头到脚淋了一遍。他怪叫一声，仿佛被一把重狙击枪正面打中，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

“怎么了？”尹世焕立刻跳起来，要在空中扶住米介尔。

米介尔猛地一回身，一把抱住尹世焕，狠狠的摁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

尹世焕能感觉到，米介尔在颤抖。

“发生了……什么？”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米介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还带有那驾驶舱中飘出的血腥。他的大脑这才将那驾驶舱中场景代表的意义反映了过来，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传来，让米介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乖，去医务室准备一下，嗯……先弄点葡萄糖……”

轻轻的推开尹世焕，米介尔在她回过头的担心目光中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再次深深的吸气。

“虽然方式有点……呕……嗯，但是我佩服你求生的意志……”米介尔回过身，一脸痛苦的对着那骷髅人说。

在一艘只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堆量子电脑的宇宙船上，他不这么干谁来呢？

虽然……恶心的过分了点……

很快的，米介尔便把那猛士抬到了医务室，然后将那台机体的驾驶舱紧紧的锁死，又打开空气清洁系统对格纳库进行了全方位的清洁。

他实在是不想再看到那驾驶舱里的东西了。

他想，今晚一定会做恶梦的……

“真可怕，他的流体食物吃光了么？”尹世焕看着床上的那皮包骨的家伙说。

“我看根本就是没有带……”米介尔扶额，心底却涌出了另外的感觉。

当时……自己也是这样，被关在驾驶舱里，忍受饥饿……

颤栗涌上来，他几乎把自己当成了躺在那里的人。

“呼……”他伸出手摁在尹世焕的肩膀上，严肃而郑重的说：

“谢谢！”

“啊？”不懂。

“没事。”米介尔挥挥手，忍不住感慨。

“银色黎明，真是个奇怪的组织。”

“啊，是啊。”

“高调的出场，结果一碰就碎，现在地球上应该只剩下一点残余的散兵了吧？”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床上的人眼睛激烈的动了动。

――被打散……怎么可能……

――难道……白沙……没回去……

“嗬……嗬……”

他的喉咙中发出暗哑的音节。

“唉，你也别忧心那些了，能活下来不就好了吗？”米介尔苦恼的摇摇头：“世焕，去改变一下航向把，我们恐怕要去一下最近的空间站了――别再迷路了哦！”

CE71年9月，银色之乱爆发，在雷声大雨点小的亮相之后被飞快打散，而似乎缺乏统一指挥和调度的银色黎明空有强大的武备依然被分割吃掉，

当年12月，历时三个月的黎明之乱宣告结束，世界真正的和平了。

――路西法领袖！白沙领袖！风征！一定会有人回来带领我们的！一定会的！

这句恐怖分子的最后呐喊伴随着剿灭最后一个银色黎明据点的实况录像传到了全世界，这三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家伙成了全世界最大的阴影，被各国通缉――哦，当然除了正式亮过相的路西法之外，另外两个人都只有名字。

似乎一切都落下了帷幕，但并非没有人遭到波及。

黎明的沙漠，因为“不要人来统治我们”的理念，加上名字里刺眼的黎明二字被全世界判断为银色黎明的下属机构。

北非被来回踩了数次，黎明的沙漠遭到剿灭。

而在黎明的沙漠基地中缴获的小型化高斯武器让他们坐实了罪名，因为不相信这个下属机构只有这么点东西而继续搜查的欧亚联邦军在这片大陆上再次踩了N次。

小型化高斯武器，剿灭银色黎明的战斗中带给各**队遇到的最大阻碍，号称无敌的MS遭到了最大的败绩，隐藏在丛林中的狙击手，用一发子弹打碎MS的头部的事屡见不鲜，难以捉摸的敌人让全世界的军方都对这组织掌握的技术产生了极大兴趣。

那些来回踩北非的欧亚军队，其实也就是想多搞出点技术罢了。

不过，在平民眼中已经彻底覆灭的银色黎明并没有消失在众多高官的视线里。

“他们最后败退的太快了。”

“没错。”

“就好像突然有组织的转入了地下。”

“是。”

“可能……那三个人中……真的有人回来了吧……”

“那么，你准备怎么做呢？”

“那还用问么？”

说话的人淡淡一笑，将一份命令书盖上章，交给了他对面的人。

“这样一个技术实力如此强大的组织，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挖出来彻底斩草除根才好吧。”

遥远的大洋彼岸，那男子虚弱的坐在高处，看着愿意跟随他的人们。

“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他说。

“我会带着大家去寻找新的道路，我们的理想不会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