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杰带了一把铁锨,在坟前清理出一片湿漉漉的空地,点燃火纸,将香烟.点心摆放在脚地上,姊妹俩各磕了三个头,抬起头英子泪眼模糊:“爹,女儿回来看你了,女儿不孝承蒙大凤姐尽心尽力供我上了大学,一路走来其间的苦辣酸甜无人领会得到,为了筹集现在看来少得可怜的一点学费,大凤姐脓断(方言:使伤的意思。)脊梁骨,累死累活,苦巴苦做,忙罢婆家忙咱家,没日没夜的做活计,那时的我真是个不懂事儿的孩子,大凤姐啥都不让我插手,叫我一心扑在学习上,我真听话呀!硬是不动不摇,眼瞅着大凤姐累出病来,大凤姐发着高烧却不去抓药打针,终于累倒在麦场里,眼看天有雨,他不想让咱家那一点保命粮糟蹋在雨肚里,多亏了福临伯,背着大凤姐就往诊所跑,一连几天大凤姐高烧不退,医生让去医院里,听她咳嗽的声音怕是肺炎,家里穷的叮当响哪有去医院的钱,福临老伯打家里拿来钱让去医院,大凤姐死死抓住床帮任你说破嘴皮也不去,嘴上起了一层血泡的大凤姐对医生说:‘你就有多大能耐使能耐治吧,穷人命贱,没恁金贵,打几天吊针就好了。\'我站在床前苦劝,她不依,我就跑到学校里把书包背回来不上了,我要帮扶大凤姐,奶奶身体孬,大凤一听,眼泪噗噗塔塔往下掉,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儿:‘英子,你听着...你要是敢不上学,我就...寻短见死了算了,姐使死使活,就是...盼着你有出息,给...咱老田家的脸面给撑起来...你...你却...’大凤姐背过气去,我哇的一声哭了,从此再不提上学的事儿,那一场病把大凤姐折磨的死去活来,兴许穷人命贱吧,她居然好过来了。十几年大凤姐的衣服缝了一遭又一遭,没见过新衣服的面,和大凤姐一块儿上街赶集,看见时新衣服,大凤姐的眼神儿可真让人心酸呀,那眼神儿亮亮的充满羡慕却又心疼钱窄,逢年过节,她从牙缝里抠出一些钱为我和奶奶买一件两件新衣服,看着别人穿的花花绿绿的,她是怕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哩,可她硬是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有一年冬天,那就冷呀,吐口吐沫就能冻住,她怕我冷舍不得几毛钱的车费,徒步迎着像刀子一样的东北风走了三十几里到学里给我送棉衣服,我真傻呀!瞅着脸冻得通红的姐姐就没想起让她喝碗热茶暖暖身子,只问了一句:‘姐,你吃饭没有?’大凤姐哈着冻得像胡萝卜一样通红的手笑笑:‘我吃过了,我该走了,奶奶又该操心了。’说吧,大凤姐晃着身子一扭一歪的走了,她那舍里到食堂吃碗热乎饭,又走了几十里又饥又饿的回家了,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总是嘱咐我吃饱穿暖,学功课饿着冻着可不行!大凤姐瘦了,眼窝深深的布满血丝,你说大凤姐有这股子劲儿,我读书能不用功吗?拿到重点大学通知那一天,我一路小跑回到家,高高举着通知书,大声念给大凤姐听,大凤姐没说出一句话,眼泪只管往下落,一下子晕倒在我身上,她这一病就是半月,瘦的皮包骨头,我知道这通知书里浸透着大凤姐的血汗呀!这个来之不易的大学真应该让大凤姐上,那年月上大学国家管,工作又不用愁,想着大凤姐总该歇歇了,可她偏不!爹,你知道大凤姐找的丈夫疯疯癫癫的不成器,大凤姐在婆家受了多少窝囊气呀!可她却一个人默默忍受着,爹这些事儿你都知道吧?要是有你在,大凤姐能受这么大罪吗?”英子哭得泪人一般,胜杰泣不成声:“英子,姐姐不是好姐姐哩,姐逃清闲撇下你和大凤姐受苦受难,姐对不住你们呀”姊妹俩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