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春节的到来根本不用商家或电视台的提醒,每年一度的大迁徙又要开始了。父母才是自己的故乡,不管他们住在哪里,做儿女的都要回到父母身边;但是如果父母老了,儿女大了,儿女便成了父母的故乡。
当大陈家宅镇的许多工厂纷纷停产放假,工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准备乘车回家的时候,看到这一盛景,何富贵把春节的典故告诉了外星人,达拉翁说:“那你是不是也要回去过春节?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回去。”外星人永远善解人意。
这下何富贵反倒不能答应了,他说:“我却不能回去的,我得在这里陪你们,因为与父母的团聚是随时可以。”是啊,都在同一个星球上,不像外星人,隔着遥远的时空间。
“你这样做,有悖人伦,我们不想让你做这种事,再说我们也可以在你的家乡过一段时间。”
“这才是我所担心的,因为我们那里的人热情好客,而且强人所难,你要去做客,不吃东西显然是嫌他们做的饭菜不好,他们会把饭菜倒掉重新做来给你们吃的,所以我不能让你们陪我一起回去,除非你们觉得可以吃点东西。”
“哇,这也太可怕了。”略安娜不由赞叹。
“在上海就不同了,不会有人关注你们是否吃过晚饭,这里很自由,不是吗?”
“而且还可以就近观察股市。”卡瑞说。
“其实我也想在上海过个特别的春节,有你们在,不也一样热闹吗?”
“好吧,随你,只要你父母不骂你就好了。”达拉翁说。
“我会给他们打电话告诉原因的。”事实上何富贵仍然没打电话给他父母,他怕通过电话接触到过去的世界,尽管是父母的,这样会让他分心。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已在上海又过了一个月,股市数次出现反转的信号,何富贵也觉得是入市的最好时机,但外星人仍没让他动手买,结果后市仍然震荡下行,看来有时纯技术分析也不一定准确,不过从消息面来看,高层确实有打压股市平抑市场热度的想法,事实上这只是臆测,中央并没有出台什么新对策,只是某某人发表了什么谈话。伴随股市行情震荡下行的就是交易量的萎缩。这是很显然的,套住的不卖,有钱的也不买,大家都在观望,就等着一点火星或寒流。股市的寒流还没消退,来自北方的寒流已光临上海好几次了,从入秋开始,先是两个星期来一次,然后气温有所回升,这种气温的回升真的有点起死回生的感觉。很快地,冷空气一个星期来一次,然后是两三天来一次,最后气温终于一直降下来而不再回升了,在这从秋到冬的冷暖交替中,许多重病的人在这个时候见了上帝,所以秋冬季对人类也是一个淘选的过程。一月份的上海,何富贵放在天台上的那碗水早已结冰不化。他第一次看到了自然状态下的雪花,只是小雪,铺在地上只是薄薄的一层,单单看着雪花在手上化成水就足以让人兴奋了。
作为新时代青年,何富贵对于过节并不感冒,但是在大家都要过节的浸染下,他也不得不跟着做一些事来表示他也在过年,所谓的节就是在如果不做点什么便不能过去的意思,这是全民性的参与。商家成天放着“恭喜你呀恭喜你”的小孩子唱的过年歌曲,你怎么可能有一颗坚定的心而不受影响呢?有趣的是这还是第一次他来做主角过的新年,往常他父母才是过年的主角,从冬至开始掐着日历过日子,今天该干什么,明天该干什么,虽然上古时期就已计划好了的,但仍然要再计划一遍,比如每年一度的“尘囤”――闽南语名词,标准的古语,意思就是把灰尘囤积起来,也就是大扫除,一般选在腊月二十三,有时根据太阳的脾气而定,然后是二十八贴春联,二十九拜祖公,三十围炉。这些事情何富贵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他对封建迷信的事情从来很反感,因为这种事情并不能促进经济发展。显然他的看法是错误的,单单过年这段时间全国的消费水平不知提高多少倍,连喜儿他爸都懂得要扯一条红头绳给她作为新年的礼物,怎么可以说封建迷信的行为不能促进经济发展呢?外星人绕有兴致地跟着何富贵做这些事情。“不知还要买些什么?”在购物商场或菜市场常有家庭主妇这样自我唠叨。何富贵把他所知道的关于春节的一些事告诉外星人,但他嫌腊月二十九拜天公的事情太麻烦了,就略去不做,结果过年他只做两件事情,就是“尘囤”和贴春联。“尘屯”也不是他一个人做的,他跟外星人借了达鲁都瓦来帮忙打扫卫生。那“尘囤”真是很重的体力活,通常却是由女主人来完成的,男人倒是坐享其成,何富贵是好孩子,过年的时候在这方面尤其注意帮他妈妈的忙,只是很遗憾今年不能帮忙了。一年一度的“尘囤”活动实际上也是有利于卫生和健康的,这也是为什么中国的人口越来越多,但在历史上没有发生像欧洲那样大规模的瘟疫流行的可怕事情的原因。
春节除了吃吃喝喝,大概只有春联才有一定的文化意义,何富贵贴的春联是买现成的;最好的春联其实就是自己写的,在古代,有文化的都要自己写春联,也展示自己的思想抱负,但是现在的春联都是机印的千篇一律。做生意的在店门口一律贴上:“某某某某通四海,某某某某达三江。”普通家庭的门联上也无非是“健康与财富”两大主题。不过如果注意看的话,也有不少好的春联出现,比如“万里春风催桃李,一片丹心育竹松。”――贴这个春联的肯定是教师家庭。“爱画有情常拜石,学书无日不临池。”――自勉也勉人。“抬头见喜个个心花怒放,开门迎新人人笑逐颜开。”――巧用成语“翠柏苍松装点神州千山岭绿,朝霞夕照染就江山万年红。”“大地回春千山披翠千山美,春风送暖万水扬波万水欢。”――不但对仗工整,而且肯定是环保主义者。“风月无高楼台地迥,云霞海曙梅柳江春”――这个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在农贸市场那热闹的环境里,有一对夫妇的对话让何富贵印象深刻,女人对男人说:“还要买些什么?”这是上海话,但多少能听懂一些,显得焦虑而不知所措,这是被裹挟着从事一件事情的无奈和虚弱。外星人没有参与购买年货的事情,因为农贸市场上有无数的鸡鸭鱼被现场宰杀,明知无力拯救这些生灵,那就以眼不见为净。市场竟然还有鞭炮,但是何富贵没有买,他只买了两天之内的蔬菜水果、糖果、生牡蛎、贝类、干菇、一条草鱼(已让摊主杀好去肚切块)、鸡蛋一斤、两斤多肉丸、粉丝一扎和两斤多的猪后腿肉。那大闸蟹真的很肥大,但一斤要150块,而且要现杀现蒸,要是被外星人看到了?还是省点钱吧。回到家后他把切块的草鱼用水清洗干净,装在一个塑料袋里,然后把蔬菜、水果、生牡蛎、贝类、草鱼、猪肉都放在极速位移的厨房里,虽然有冰箱甚至气温也降到零度以下,但何富贵仍然相信极速位移的厨房的保鲜功能更好。这是农历二十九的事,这天市场都很热闹,可以说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就差挥汗如雨,空气中一直回响着沉闷的声音。
到了晚上,何富贵和外星人一起到南翔镇的大型超市去逛。外星人,如果没有到这样的环境中走一回,怎么可以说到过地球呢?到处是渴求、贪婪、热切、警惕、欢欣的眼神,背景音乐放着欢快的祝福之类的歌曲,每个人都提着一个购物篮或推着一辆购物车,跟随父母逛超市的小孩的笑容最灿烂。水果摊、蔬菜摊、生鲜摊前围满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几乎看不到营业员――被人群淹没了,他们来回穿梭,搬来货品来喂给这些饥渴的人群。何富贵因为已买了生鲜物品――他很后悔在农贸市场上买的那些,因为都比这超市里的贵。
吃吃喝喝如果没有酒,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即使不常喝酒的人,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也要喝一两杯以表示庆祝要过这个年了。所以何富贵逛超市没有空手而回,百分之百逛超市的人没有空手而回。但他只买一些酒类商品,从高达63度的茅台酒到只有10度的黄酒,不管是用谷子酿造的还是用葡萄酿造的,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不管是便宜的还是贵的,都各买了一瓶回来,然后是二十个一口杯,因为很明显这些酒是不能用来牛饮的。这是何富贵最奢侈的一次花费,5000多块钱,用银行卡刷的,所以心不惊,气不喘。如果是现金,那可是五十多张纸啊。外星人帮他提酒,难道他们不知道何富贵想看看他们喝醉酒后的样子吗?
大年三十的晚上,何富贵自己亲自下厨,他也只能自己亲自下厨,这样才能做出自己喜欢的饭菜,其实也没什么高明的菜肴,他自己用草鱼做了一道叫水煮活鱼的菜肴,把大白菜切块炒熟,再把生牡蛎、贝类、干香菇、肉丸十几粒,放满一锅水把它们都煮熟,猪肉切片混合淀粉用旺火炒熟叫炒粉肉,这样只是三菜一汤端在饭桌上,这饭桌很小,确实不能摆上太多的菜肴,更何况还要摆上四副碗筷。做完这些后他才到楼顶上叫外星人一起来围炉。大陈家宅镇不属于禁炮的范围,站在天台上便可以听到远的近的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不断射向天空的烟花;在小区里早就有人在放烟花爆竹了,所以外星人一出极速位移,就觉得非常耳朵受不了,连忙用手捂上耳朵。略安娜问何富贵:“原来你们过年是这样子,这么吵,像打仗似的。”
何富贵笑道:“你们那里打仗还在使用火药吗?这还是算是比较小的,等到晚上十二点,如果这里的整个镇子都响起鞭炮声,那才是震耳欲聋。”
“震耳欲聋?不错,不错,四个字就把我们的心情表达出来了。”达拉翁说。
“你说得没错,我们那里早就不用火药了。”卡瑞说。
他们一边说一边下到楼房里,何富贵把门窗都关上,实际上窗户早都关上并打开了供暖器。谁会在围炉的时候穿着厚厚的一身衣服?租房内的温度只能保持在十四、五度左右,外星人进门后把外衣脱下,但还是要穿一件毛衣。何富贵也脱下外衣,然后请他们在餐桌前坐下,当然也不分什么尊卑,随意坐下,只不过向着厨房的那个位子是他要坐的,因为他是服务生,可能随时要到厨房去,这样卡瑞就坐在背向房门的位置,略安娜坐在向北的位置,位于卡瑞的右边。达拉翁倒是面南而坐了,位于卡瑞的左边。
因为没有电磁炉或小型的煤气灶――不是买不起,而是怕成为累赘――就不能吃火锅了,所以叫围炉也不像。桌上的饭菜还热气腾腾的,必须在它们凉下来之前吃了它们;但是实际上这满满的一桌菜也没怎么吃,因为外星人不吃饭,何富贵也很“够意”,放不开,不敢在外星人面前大吃大喝。他仍然给外星人每人盛上一小碗饭,他说:“你们好歹吃一点吧,这种我们地球上五谷杂粮之首,平常也是用它来祭祀祖先。这些汤是蛤蛎汤,味道很鲜美,不妨尝一尝。”
“你把我们真当神仙了?”略安娜笑道,然后用筷子挑了两粒米饭放进嘴里。外星人同志虽然不常吃饭,但来地球没多久就学会使用筷子了,这两根棍子放在他们手上难道比玩电脑还难吗?他们当然要学了,因为据说使用筷子可以调动手掌几十条肌肉,中国人这么聪明就是因为使用筷子的缘故。
何富贵见状,问一个多余的话:“你们要是真吃饭了,会不会吃得很多?”
“你怕我们把你吃穷了,是不是?”略安娜说。
“是啊,不知道你们的食量怎么样?”
“其实我们只吃一点点,在这你们万家团圆的时候吃一点点以表示祝福。”卡瑞说。
“你们还真当自己是神仙啊?”何富贵说完,坐下来,两三口就把碗里的饭吃完了,城里人的肚子真小,连碗也小,一碗也只能装两三口的饭。他拿调羹舀了几口汤喝了下去,那汤连自己都不由赞美,真的很鲜美,没加味精的!
他的样子简直就是风卷残云,外星人则显得慢条斯理,则好像在数饭粒,这不是外星人第一次在地球上吃东西了,早在吴淑芳组织的中秋夜宴上吃过一两块月饼,不过那是加了糖的面粉做的,这次则是不加糖的米粒做的。
何富贵接下来把早已洗干净的小杯子在每个人面前排了五个,然后打开各类酒,白酒有茅台酒、红星二锅头,红酒有华夏长城干红、龙徽干红――红葡萄酒还得用专门的起子把那软木塞取出,黄酒有孔乙己花雕酒,洋酒有人头马、轩尼诗XO干邑,每个酒杯依次倒上不同的酒,都只是一口的量。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品尝一下这些酒,要在以前,他一辈子可能都没这个机会。这些酒,怎么能这样贵呢,喝了它们,是不是就会长生不老呢,所以要尝一尝,至少能知道它们的味道,日后也好有炫耀的本钱,最重要的是想测试一下他的酒量和外星人的酒量。
倒完酒后外星人还没把饭吃完呢,这让何富贵很放心,很明显他们的食量不大,他问他们:“你们觉得这饭怎么样?”
“很好吃,有点甜。”达拉翁点点头。这饭是用一斤三块二的小香粘贡米做成的,当然好吃了。
“我知道了,你们的唾液里也有一种叫淀粉酶的物质,淀粉酶就是一种能把淀粉分解成麦芽糖的催化剂,只有慢慢吃米饭才能感觉米饭微甜,所以很高兴地告诉你们,我们地球人的食品你们也是可以吃的。”
“当然了,我们从来就不怀疑地球的食品能不能吃,我们早就在吃了,不是吗?”略安娜说,“只是不饿确实就不要硬吃。”
“你们仍然感觉不饿吗?”
“今晚这饭只是出于礼节。”卡瑞说。
“不过你们好歹把饭都吃完了,为什么不喝点汤,放心,这些汤是用低级生物做成的,不会影响到你们高尚的心。它的味道真的很鲜美,不试试?”何富贵微笑说。
卡瑞就用调羹舀了一勺喝下去,然后点点头说:“不错,味道特别,你有没有加味精?”
“我只加了一点盐,盐乃是万味之首,要是加了味精那就俗了。除了这炒粉肉需要一点味精外,其他的菜肴都不加。”
“哦,那我就不吃这个炒粉肉了。”
“炒粉肉是用什么做的?”达拉翁问道。
“猪肉。”何富贵坦白地告诉他们。
达拉翁对卡瑞说:“幸亏你不吃,不然你就俗了。”
“因为它加了味精嘛。”卡瑞回答说。
“这是什么?”略安娜指着一大碗被红色佐料包围的鱼块说。
“这是水煮活鱼。”
“真恶心,你们居然这么虐杀,为什么不把鱼杀死后再煮?”
“这个是昨天就杀好的,我叫摊主替我杀的,他的动作很快的,好像只用了一分钟就把这条鱼分解了,所以不会让它痛苦的。”
“但是我们还是不要吃它。”略安娜说。
“是,其实今晚我也不是想请你们开戒的,过年要喝酒,一个人喝酒也没什么意思,喝酒如牛饮更没意思,所以今天我们开个品酒会,品尝一下这天下美酒,这么贵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值得的?”
“哦,是这些啊,那倒还可以。”略安娜点点头。何富贵看了她一眼,真不希望她的酒量也很好。
达拉翁说:“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鱼啊肉啊什么的都撤掉,空出这个桌子出来。”
“哦,好的。”何富贵听了,站起来,把水煮活鱼、炒粉肉、蛤蛎汤、醋溜白菜端进厨房,这些东西放一天也不会坏,留着以后有空或者今晚过午夜之后当夜宵。
回到餐桌前,达拉翁问他:“怎么品?”
“这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品酒就是把酒放进嘴里,用舌头分辨出它的味道,如果是高手的话,可以说出它是什么酒,产地在哪里,什么时候储藏的,现在的售价是多少等等。”
“说白了就是通过一口酒就能知道它所蕴藏的所有信息吗?”卡瑞说。
“这显然不可能,因为在这之前我们根本就没喝过酒。”略安娜说。
达拉翁说:“再说我们也不能喝醉了,你要知道我们是一睡两万年,你们地球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也才一万年之多。”
“你们会喝醉酒吗?这么说在汉克莱西耶上也有酒了?”何富贵不由兴奋。
“这是认识世界的一个自然过程,所以酒在汉克莱西耶上也出现过。”略安娜说,“不过我们没有喝过,因为后来我们都用它作为燃料。”
“那今晚的品酒会岂不是没有意义,你们都是过来人嘛。”
卡瑞说:“但是你说的那种品酒高手我们就做不到,因为我们对你们的酒不了解,也没喝过。”
“你们要是醉了……”何富贵不无担心,他怕他的子子孙孙守护不了喝醉了沉睡两万年的外星人,更何况他还没结婚,也许应该尽快结婚,然后看能不能生个儿子。
卡瑞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品酒当然是以不醉为佳了。”
“这么多酒,我们先从哪一种开始品?是从贵的开始还是从度数高的开始或者相反?”
达拉翁说:“先从度数低的比较便宜的开始,这样可以渐入妙境。”
“先从贵的开始好,这样我们每次品尝的就都是最好的。”略安娜说。
卡瑞说:“先从有色的开始品起,有色的通常有料。”
然后三个人为从哪种酒喝起各抒己见,何富贵也想不出有什么折衷的方案,他说:“这些酒其实我们都看过,从哪个酒瓶里倒出来都看得到,所以要说出它的产地、什么时候储藏、原材料等都在酒标上写着,我们品酒只是品这些酒给我们带来的不同的感觉。”
卡瑞说:“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就是各自品尝自己想要品尝的那种酒了。”
达拉翁说:“这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个人静静地喝,你自己一个人喝就好了。”
“我们有句俗话叫做‘倒吃甘蔗节节甜’,其实我也很喜欢倒吃甘蔗,但是从品酒的角度讲,如果从最好的品起,确实会一下子记住酒的妙处。”
“那就是嘛,贵的应该是好的吧?”略安娜说。
达拉翁说:“你等于什么都没说。”
“我在玩那个《我的人生》的游戏时发现,你的不同选择往往会有不同的结果,所以我们每一次只能选择一种方式。”
略安娜立刻说:“对啊,我们现在不正是在讨论应该从什么样的酒品起的吗?”
卡瑞说:“你们说,一个大型晚会的精彩节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上演的?”
“哪一个节目都应该是精彩的,对于演员来说是这样的。”
“可是我们是观众,是不是要分辨出什么是一般的,什么是精彩的?”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们对晚会的节目都是用投票的方式来决定哪个节目是精彩的,得票最高的就是最精彩的。”
达拉翁说:“那我们也投票,嗯?”
“用不着啦,刚才何富贵也说是倒吃甘蔗节节甜,当然是从最便宜的品起。”略安娜说。
达拉翁说:“卡瑞,你是什么观点。”
卡瑞笑道:“我要是站在略安娜一边的话,那我们就是二比二了,所以我不参与,因为我的观点就是从有色的先饮起。”
“这个,”何富贵指着孔乙己花雕酒说,“这个最便宜了,而且有色,所以实际上你是支持我和达拉翁的,对吧?”
“那你还不倒酒?”略安娜说,“我早就认输了,就我一个孤家寡人。”
何富贵说:“也许明天我们可以从最贵的品起。”
“我们都已经记住这些酒的滋味,等明天再品就有所不同了。从什么情况下开始的第一次很重要。”
“那倒也是。”但是何富贵并没有把略安娜说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已经打开孔乙己花雕酒,顿时酒香四溢。
“好香啊。”三个外星人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都不由发现感叹。何富贵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然后他看了一下酒标,说:“这花雕酒是用鉴湖水、糯米、红枣、蜂蜜酿造而成,因为加了红枣、蜂蜜,所以有点甜,酒精度才10度。”
略安娜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吐一下舌头说:“呃,又苦又涩的哪里有甜味,这种酒你们也爱喝?”
达拉翁和卡瑞也喝了,但不发表意见,显然同意略安娜的观点或味觉。何富贵也喝了一口,他还忍不住做了个怪脸――伸舌头眯眼睛,然后笑道:“确实如此。”然后又换一个酒瓶和酒杯,这回是华夏长城干红葡萄酒。
何富贵正在用起子要起出葡萄酒瓶上的软木塞时,达拉翁看了以后说:“这个就不用了,我们在去年吴淑芳的中秋夜宴上喝过,又苦又酸又涩的,这有什么好喝的?”
何富贵便停下手,换过一瓶龙徽干红葡萄酒说:“这个我们没喝过,不知道味道会不会跟它一样?”
起出软木塞后,何富贵给每人倒一杯,然后自己拿着酒放在灯光下观看,他说:“我们还要看酒的颜色,这酒是赭红色的”赭红色就是平常看上去暗褐色的,透过灯光却可以看到红色的那种颜色。何富贵喝了一口,没说话。
外星人喝过之后也没发表意见,但都笑了,因为龙徽干红葡萄酒的味道跟华夏长城干红差不多,也是又苦又酸又涩。
卡瑞说:“我们干嘛不来点白酒,这些带颜色的酒的味道好像都一样嘛。”
“白酒就不着急,一是它的度数比较高,二是会辣喉,先喝这洋酒,它们还带一点颜色。”洋酒是人头马,呈琥珀色,清澈透明,酒香溢出来,却跟原来的不同。为了嗅出不同的酒香,何富贵在每次品尝之后都要把每人的酒杯倒扣在桌上,把酒瓶口重新盖好。
外星人喝了人头马后,立刻呆住了僵住了。略安娜眼睛向上翻,卡瑞张大嘴,达拉翁不张嘴,眼睛也不向上翻,但也一动不动。几秒钟后他们恢复常态,略安娜不由赞叹:“难怪你们地球人那么爱喝酒了,原来它有如此的妙处。”
“什么妙处?”
“你自己喝看看嘛,我说了也不是你的感觉。”
何富贵一昂脖,一杯酒就倒进嘴里,立刻觉得有一股气从鼻腔向上冲去,冲出鼻子,如果耳朵有嗅觉的话,也应该感觉得到,整个人如坠入云里雾里之中。
略安娜说:“再来一杯,刚才那感觉太好了。”
何富贵没再给她倒一杯人头马,而是换了一个酒杯,倒了一杯红星二锅头,真正的白酒,而且酒精度越来越高,56度的。还没端到嘴边,那股刺鼻的酒味便扑面而来,先从鼻子进去,所以外星人还没把酒喝下去,就先僵住了,他们的头在酒杯前转动几下,然后才喝下去,又是一个眼睛上翻,一个张大嘴,一个呆呆地盯着你。
“怎么样?你们觉得如何?”
“品酒这东西不能说,不可说,你还是自己喝吧。”卡瑞清醒过来后说。
何富贵把自己前面的一杯酒倒进去嘴里,不用说,又是一股气直冲鼻腔处,然后从鼻孔、耳朵眼里冲出去,液体流过喉管、食道,火辣辣的,能让人感觉到食道的存在。何富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麻木了,其实也没喝多少酒,他觉得不可能一下子就醉了。
“你们有事没有?”何富贵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舌头有点打结,但还是能说出来。
他看到外星人都摇摇头,很轻松的那种,他感到很可笑,因为外星人还没醉,他自己要先醉了,所以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手脚开始麻木,但何富贵仍强忍着,盖上二锅头的瓶盖,又打开茅台酒,呵呵,63度。他现在根本就不怕外星人要是喝醉了后会怎么样,他想的是这茅台酒喝下去如果还不醉的话,那就投降吧,这酒本来就是给我们地球人喝的,外星人当然不会那么容易醉了。
何富贵强行控制自己的手,稳稳地给每个人倒上一杯茅台酒,而且还稳稳地放在每个人前面,然后他说:“等一会儿,我听说茅台是可以这样喝的。”说完站起来,向厨房走去,在离开椅子的时候不由踉跄了一下,他分明看到略安娜在盯着他笑,但是还是转过身去,因为他知道在厨房的灶台边有一个打火机。他开始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便打开厨房的灯,在灶台下找到那个打火机。
原来他从电视中看到有人居然在茅台上点火,所以这回他也想试一下。外星人一直盯着他看。打火机是旧式的,用点火石滑出火花来点燃打火机里通过喷嘴向上喷出的甲烷气体,他滑了一两下滑火轮,才把火打着,然后把火苗伸到酒杯上空,扑的一下,酒杯上空立刻升腾起蓝色的火焰。这个外星人一点都不惊讶,因为酒精本来就是他们所说的生物燃料之一,但是何富贵的一个动作却让他们惊讶不已,因为他端起酒杯,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把带着火焰的茅台酒倒进嘴里,这当然是另一番感觉了。
卡瑞说:“你这家伙,你不怕死啊,居然敢吞火,火是很危险的一种状态。”
略安娜说:“就是,极速位移里根本就不能见到火,你居然还吞火!”话虽这样说,他们两个几乎同时伸手夺过打火机,略安娜比较靠近,所以打火机让她抢到手了,卡瑞只好让给她。
略安娜把她前面的茅台酒点着了火,然后才把打火机递给卡瑞。她盯着火苗的眼睛一动不动,看了一分钟,然后才叹了一口气说:“唉,我们有多久没看到火苗了。”
卡瑞也把自己的茅台酒打着了火,他把打火机递给达拉翁,却被达拉翁摆摆手谢绝了。达拉翁不跟他们玩同样的游戏。
何富贵笑道:“不……不会的,我……喝下去……后,那火……自然就……灭了,根本……伤不到人。”何富贵觉得现在他说话非常的费劲,有大舌头的感觉,但他还能支持住,用肘部支在桌子上,身体当然就不倒了。
略安娜把点着火的茅台酒吞下去,然后吐出一口气。卡瑞也把酒吞下去,也吐出一口气。达拉翁却不喝茅台酒。略安娜看卡瑞学她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然后她又看何富贵说:“哈,哈,富贵,你看你像不像一只恐龙。”
“什么……恐龙……”何富贵觉得面红耳赤,有许多感觉消失了,但仍笑道,“哈哈,你……才是恐龙。”恐龙的网络用语就是很丑的女人的意思,因为恐龙皮粗肉厚――都是想象的结果。
“说你是恐龙,你就是恐龙,你还不信。”略安娜说的话很顺,一点也没有喝醉酒的感觉。
“你……你喝醉了吧,说胡话呢。”何富贵觉得自己的舌头越来越大。
“你真是叶公好龙,老是说自己是龙的传人,当真说你是恐龙的后代,你又不信,说实话,有时看你们地球人就感到好笑。”
“有什么……可笑的。”
“如果安上一条大尾巴,是不是一条条恐龙。”略安娜笑道。
“诶,诶,富贵,你怎么啦,醒醒,说过不醉的嘛。”这是何富贵在今晚听到的最后的话,是达拉翁说的,因为他确实无法抵抗住意识的消失,他的意识真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