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阵眼
作者:轻云拂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68

山啄透过繁密的枝叶,往下望去。

这是明活山城外的一处树林,若是依照正常攻城守城战,这处树林就算不被守城方砍伐来做守城用的擂木,也会被攻城方拿来建造云梯撞车等攻城器械,就算是为了拓展视野,也不允许它存在。

只是攻守双方都未兵行正道,因此这片树林才得以保存下来。

此刻山啄正在一棵约莫有一人环抱粗的大树上,一片片黑影正悄无声息的弓腰从树下经过。山啄见此情形,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计谋,心中暗暗着急。

一小队约莫十人的军士,手持铁枪,大步流星的往明活山城南门奔去。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外,就只有钢甲上的铁片偶尔刮动树叶的声音,山啄四处望了望,暗道:“就是此时了。”

队伍末端那名兵士正行着,突然后脑一阵剧痛,一个倒栽葱便要往地上倒去。他正要呼喊,一只手已掩上了他的大嘴,轻轻的把他拖进了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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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昙公,大事不好!西门马上就要失守,敌军正峰拥而来,锐不可挡!”廉宗气急败坏的冲进了会议厅,喊道。

“怎么会?西门有我军最精锐的三千名士兵,还有宝宗公坐镇,怎么会?”毗昙大声吼道。

“形势不对。对方放出那颗伪造的星星,显然并非信号那么简单,宝宗大人让我速来通知您,说好像是一门奇妙的阵法,各门敌军兵器全部发出一阵阵奇异的光芒。他正和虎才大人升空去破坏敌人阵眼去了。”廉宗说道。

毗昙双目赤红,揪住廉宗衣领,吼道:“西门绝对不能失守,绝对!赶快把预备军派上去,赶快!”

廉宗被他这种要吃人的形态吓了一跳,急急应是,慌忙出去传令去了。

毗昙无力的坐回红木椅中,脑中一片混乱。突然心中一动:此事必然是大唐来的那个李大人捣的鬼,不好,宝宗虎才有危险,对方还有庾信阏川在,我必须赶去帮忙。

他跳了起来,取下壁上挂的长剑,正要出去,一人急匆匆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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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了!”李俞望着下空升起的两道白影,心中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害怕。

若是金丹未碎前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敢于硬撼番天印,就算万一敌不过,也有流云诀和纵地金光术等保命技能。只是大耶城一战,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时再也不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再加上法力低微,就算他做了诸多准备,要说一点也不害怕那是假话。

只是怕归怕,事情可不会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若不奋力一战,那才真的会越怕死得越快。

庾信两人也早已察觉下方的两人,应该是虎才和宝宗两人才对。虽然不知道毗昙为何未随他们一起来,但如今情势,是以三对二,自己这一边略占优势。当然,虎才曾经为第13任风月主,而宝宗被誉为“最接近元上花”实力的人,自然也不能小觑。

虎才宝宗两人早察觉到了空中元气的异常。如果是往常这样飞行,越往上飞越难吸收到元气,自己平时升到百余丈时,便必须由外呼吸转至内呼吸。而此时越往上飞反而元气越发稠密,不问可知,这阵法果然非同小可。

此时的二十八星宿阵便像一个倒置的漏斗一般,以明活山城四个城门为基点,向阵眼“孤星号”源源不断的传送着元气,通过阵眼上主阵旗,也就是“孤星号“的桅杆,融合转化之后,再化为青、赤、白、黑四种颜色的元气返回四个城门处,西城门处的花郎兵器上便有了庚金之气,锋锐无比;而东城门的花郎兵器上则有了乙木之气,生生不息;当然,目前的二十八星宿阵只得了些皮毛,连真正威力的1%也没有达到,但即便如此,对付普通兵士也是绰绰有余了。

虎才宝宗两人功力参玄,当然不会受这个影响,但照此情形发展下去,明活山城恐怕个把时辰内便会失守,因此两人顾不得杀敌,不约而同向空中赶来。

不一时,两人升至两百余丈的高空,此处元气稠密得有如实质,两人只觉得飘飘欲仙,好像随时能破碎虚空而去。若非此时大敌在前,两人只怕早已盘腿练功了。

庾信阏川静静望着虎才两人渐渐清晰的身影,并未有任何举动。李俞知道新罗花郎就和后世欧洲骑士一般,绝不会做出偷袭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他虽然觉得此举未免有些迂腐,但是尊重他人信仰,这是基本的礼貌,因此也不便出口催促。

虎才两人与孤星号相距两丈左右,停了下来。试探的将体内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并按照功法外放,发觉和在地面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心中大定。

宝宗扬声道:“李大人,敝国女王失德,我等顺应天意,讨伐昏君,此乃我国内政,你为何不明是非,竟要从中插上一脚?”字字铿锵,就象一把绝世神兵,虽未出鞘,但剑气仍透鞘而来。

李俞心中赞叹,表面当然不动颜色,轻笑道:“贵国之事,是是非非,小使自然不便置喙。只是小使与女王做了个小小的交易,因此不得不为之。冒犯之处,还望莫怪。”

虎才宝宗察觉李俞法力并未如大耶城战报上那么高明,心中微安,但他们身经百战,自然知道面前这二十八星宿阵的磅礴气势,由此推之,李俞不应该如此之弱才是。兵不厌诈,莫非他想扮猪吃虎?

想到这里,宝宗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素闻大唐道德之士辈出,在下心甚慕之,还望李大人不吝赐教。”左手轻捏剑鞘,一记先天真气输入其中,顿时如臂使指般,那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响声,犹如游龙般跳了出来,宝宗右手轻探,已将长剑握在了手中。

庾信阏川已有十余年未与宝宗交过手,此时见他拔剑这一手,虽然有些卖弄之意,但功力之高深,与自己不相上下。两人对视一眼,按照既定方略,庾信向前一步,沉声道:“宝宗公,你我昔日一战,算来已有一十三载矣。公风采不减当年,可喜可贺。在下欲与公再续前缘,不知公意下如何?”

宝宗两人耳闻身下城中杀声震天,知道事不宜迟,见庾信搦战,知道若不能过了这一关,想破阵眼便成空谈。他心念一转,想到毗昙必定能准时赶来,当下更不犹豫,长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庾信老老实实将剑拔出来,乍一看平平无奇,中规中矩,但在场几人谁不识货?都知道这一手大巧若拙,若没有数十年火候,难于达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

两人均将对方引为劲敌,宝宗轻轻刺出一剑,乃是“摇光晨曦”,这正是宝宗夜观星象,自创的剑法“夜雨晨曦剑”的起手式。

庾信知道这虽然是起手式,却如北斗七星一般,斗柄一动,七星便转,接下来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讲究的是因人成式,因式成招,因招成势,重在四个字“后发制人”,其中玄妙处,当真是难以尽言。

他不敢怠慢,老老实实一剑扫去。剑身轻灵,利在刺击,像这样把剑当作棍子一样使用,就算是初学剑的人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在场几人都进入了先天之境,哪里会和凡夫俗子一般眼光?各人均是心中赞叹,庚信这一剑乍看好像极其呆夯,但剑在扫的过程中,隐含至理,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随时可以击向对方动又不动的一点。这正是庾信赖以成名的“泼墨棍法”。

如果在平时,能看到这一场龙虎斗,便如饕客碰到一席山珍海味一般,实在是人生之至乐。但此时城破在即,阏川李俞倒是有心欣赏,虎才却心急如焚,当下也不客气,对阏川道:“请赐教!”

他腰间长剑颇为古怪,长四尺五寸,比起一般三尺长剑足足长了半截。这种剑一般用于骑士马战,又或者重步卒双手挥动,但用于平时战斗,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阏川自然不会这么想。虎才成才极早,昔日还指点过阏川武艺,可以算是半个恩师,虽然不知道其武艺如何,但从授业的手段来看,绝对不在在场几位后起之秀之下。

虎才缓缓拔剑,姿势十分古怪。全身弓起,好象一只虾米般,左手按住剑鞘一寸三分处,右手笔直如弦,并不是以腕力臂力拔剑,而是好象拉弓一般,而那只箭自然便是隐而未发的长剑。

阏川心中大凛,右手扶到了剑柄上,全身精气神全部集中于虎才身上,其它事情再不能想也不敢想。而那一边庾信和宝宗两人显然也是到了充耳不闻的地步,只听见“嗤嗤嗤”剑气声响和“??”的真气交击声。

弓满。虎才右手顺时针转动,到与胸膛接近同一平面时,四尺五寸的长剑方才脱鞘而出,在整个右手的反作用力下,三尺九寸的剑锋陡的发出一种奇异的声音,好像后世子弹破空一般,再看剑尖处,竟然有红光闪动,可见这一剑的速度。

李俞在旁边看到,不由得大惊失色。这一剑的威势简直犹如后羿射日一般,势不可挡。李俞扪心自问,就算自己功力未失,使出烟雨剑法,也绝不可能如此迅捷。当然,这一剑可一而不可再,如果虎才能招招式式都如此,恐怕大罗金仙也难以抵挡。

局外人尚且如此感受,身在局中的阏川更是苦不堪言。他虽然知道虎才此招必定惊天动地,但也未想到竟然会如此厉害。饶是他身经百战,悍勇无匹,此刻也有一个从来没有的念头浮上心头:“逃!”

想当然如此想,但自己也知道,就算逃跑成功,自己道心受损,恐怕终身难有寸近,更何况在气机牵引下,虎才必定能将气势衰竭的自己斩于剑下。

阏川将所有杂念摈出脑外,真气在刹那之间运转三十六圈,最后沿手三阴冲出体外。俗话说过犹不及,如果在平时这般山洪暴发式的输出真气,只怕会转眼虚脱,此时已顾不得这么多,如果不能抱着与敌俱亡的心态来接下这招,只怕真的会剑毁人亡。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阏川感到剑成了他,他便是剑。平时虽然也偶尔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剑只不过是手臂的沿伸。此刻阏川真真正正感觉到了身意为何物。剑代替他思考,剑代替他运作,剑控制了他的身体。

常人使剑,不外乎是以身使臂,以臂使腕,以腕使剑,都是由自己的心来控制,但此时恰恰相反,剑控制自己手腕,手腕反驱动手臂,手臂反驱动身体,身体反驱动自己体内真气。

如果在平时,阏川只怕早喜悦欲狂,放声长啸了。但此刻他却无喜无忧。剑尖斜斜掠起,迎着虎才的剑而去,他难道要毕其功于一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