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跟李小落的对话,包含着岑佳以前所不知道的一些信息,这让她心里产生一种并不陌生的快意―― 一个经常在她面前有意无意要炫耀自己有异性缘的人,到头来其“底细”却是让人“不齿”的。当她再次想起之前江萍去校医院向她“示威”时的情形,她心里那种因为江萍眼中的锋利而引起的恐惧竟然不知不觉消失了大半――且不说你是不是趁机“报复”我,就说你原来也只不过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地扮演一副要为白洁“伸冤”的正义角色?
“阿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了麻烦……”屋外响起了李小落的声音。
“没有的事,还麻烦你们来看岑佳。以后你们也用不着来了,她也应该回学校了……”
“阿姨,我的手机呢……”
“哦,岑佳……出来!”母亲在外面大喊,在发现岑佳半天没动静之后,她生气地走进里屋,夺过一声不吭坐在床边的岑佳手中的手机,拿出来交还给李小落。
李小落远走之后,岑佳又倒在床边,抓住被子伤心地痛哭起来。原本已系上围裙做家务的母亲又走进来,痛心地望着她,最终声泪涕下地数落她。
“你哭什么?你不要回去上课吗?你要我一辈子跟你待在这个破地方?还是干脆退学跟我回家?我一个人把你养这么大,到头来你做些没脑子的破事,你就这样回报我这个当妈的吗?白洁她能算是你什么人?是她把你养大的吗?凭什么她死了,你也要去死?”母亲顾不得擦脏手就去抹脸上的泪。“你从小到大,我没少跟你说过,什么‘朋友’都不能太当真,你真正走入社会就会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会真正对你好,除了你妈!什么‘朋友’,全都是来虚的!男人也不可靠,否则,你爸也不会丢下我们……”
“不要念了!”她一骨碌坐起身,激动地对着母亲大吼。
“我怎么能不念?”母亲的声音沙哑了。“你要是现在在学校上课,我能念你吗?你自己争气了吗?”
“我怎么没给你争气了?”她咬着嘴唇,恨恨地盯着母亲。“从小到大,你不就是教育我不能对朋友太掏心掏肺,要提防着‘朋友’,还要跟‘朋友’来虚的吗?告诉你,现实中我把你的话实践得很好!你以为我是舍不得白洁才去死的?!你女儿我长期受你教化,会那么高尚吗?!告诉你,你女儿,我就是一个凶手,是因为畏罪才想跳湖……”
“你……”女儿的话几乎让母亲傻眼了,她低下头,手也开始剧烈地发抖。“你是不是几天没上学,变傻了?你少跟我胡言乱语!”母亲说完这话就转身回外屋了。
“你女儿,我是卑鄙的!谁有好事,我就想去破坏……”
她这话也的确是有感而发的。她想起自己刚才用李小落手机所搞的“破坏”,不由得浑身都哆嗦起来――李小落的手机没有保存余乔的电话,可是她自己有。她利用李小落的手机发了这样一条短信给余乔:“我看见你就心烦!请离我远一点!”
她不能想象这些话对他的杀伤力。虽然她仍不知道他和李小落到底“熟识”到什么地步,也诧异于李小落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有;但是一想到他可能真的会因此远离李小落,甚至恨她,她就觉得痛快不已。哪怕以后他从她面前消失,只要她知道他和李小落也“没戏”,她就觉得满足了。可是为什么,这种奇怪的“满足感”让她浑身冒汗,像自己的血液在慢慢渗出去,体内的血液快要枯竭一样?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情总是要冒险,还要付出点代价。她冷笑着想,冒冷汗对“久经磨砺”的她又能算得了什么?
她的手机短信铃声突然响起来,把她从那渺远的神思中拉了回来。她一个深呼吸之后,去取下床头柜上的电话,屏幕显示来信息的人是余乔。
难道是他发现了真相,来质问她吗?她的心一紧,额上真的冒出汗来。
“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以后可以网上联系。”这是他的短信内容。
“这么快就走?不多待些时间吗?还有,你不是说走之前还要再来看我一次的吗?”
“远水不能解近渴……你的身边就有一位可以在信仰上帮到你的人,如果你有心寻求神的话。我来不来再看你一次,对你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呢?”
“你说话不算话、轻诺寡信!你对得起你的信仰吗?”她红着眼,气愤地发出质问他的短信。
“对不起!我是说过自己离开之前会来看你一次。其实刚才我就来了,恰巧她们也在。我就没来打扰你们。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为什么她们在,你就不想来了?你不正想见到她们吗,尤其是李小落?”她怀着试探他心思的动机发出了这条短信。可是对此,他却是沉默了。
“再说,她们现在已经走了,你能回来吗?我们再去平顶山上一次,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愿意做我的听众吗?”她又说。
“谢谢你看得起我。我本人没有什么能耐,能不被人厌烦,我就很知足了……”他的话像是有感而发的。或许,他正承受着被李小落厌烦的“震荡”吧。她不安地想,他应该收到她冒李小落的名发出的那条短信了。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一直想着你,想再见到你……”她的话越来越离谱了。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过对一个异性说这种话的勇气。
“谢谢厚爱!以后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联系我。周末你可以跟李小落去教会看看。”
“我不跟她一起去,我要跟你一起去。”她这条短信发出之后,他又沉默了。她却不甘于那种无法捉摸他内心的感觉。
“明天上午九点,我在平顶山顶上,老地方等你。”她又说。
“我要坐明天的火车回去。”
“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