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洗完杯子还回厨房,正好听公婆的对话。公公制止住孙春梅,道:“婆子,你小点声!别让四儿和儿媳听见!”屋子里静了一下,而后,孙春梅小声道:“要真去找了那个人,四儿的前程倒不晓得比现在好几多!”雪澜爸不接话,房中再没有别的声音。
朵朵隐隐知道,雪澜在和自己好上之前,曾经谈过一个滨江本地的女友。那个女孩子是个富家女,雪澜和她感情好得本来就要结婚了,却因为女方突然要出国,两人意见不一致而分了手。朵朵现在听到婆婆话里的意思,应该是雪澜的前女友已经回了滨江,好象,婆婆觉得,雪澜若是和那个女孩结婚,会比和自己在一起更有前途。但朵朵本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听了也就听了,只是一笑,拿着杯子原路返回,去了客厅。
及至婆婆将一桌子菜端上来时,朵朵倒是吃了一惊。原来,孙春梅不知从哪里搞来四个装菜的不锈钢小脸盆,每个盆子上都用触目的红油漆写着:XX县政府食堂――一孙春梅退休前曾是那里的员工。只是朵朵没有想到,孙春梅会千里迢迢地将这打了明显公家印记的东西,明目张胆地带到自己家。
再看孙春梅煮的四个菜,分别是土豆炖鸡,红烧草鱼,豆腐烩白菜,烧南瓜。
“四儿,嗑嗑嗑!” 孙春梅满脸笑容,一个劲地劝雪澜吃菜。
嗑,在雪澜家乡就是吃的意思。孙春梅操着家乡口音,端起装鸡的菜盆子就往雪澜碗里挟鸡块。又说:“嗑嗑嗑!”这回往雪澜碗里放的是鱼。雪澜不好意思地看了桌上其他成员一眼,轻轻挡自己妈妈的手,说:“妈,让我自己来。”
不多时,雪澜又从自己碗里的米饭底部,扒出几块红烧肉跟一只煎鸡蛋。
一桌子人便都知道,这肯定孙春梅心痛儿子,特意藏在儿子碗里的好菜。
媛媛年青,最是个藏不住话的,一下子就叫了起来:“哎哟哟,家婆婆好偏心。”
朵朵的脸一下子羞得红通通的,偷眼看了一下表姐,何丽正嘴角挑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嘲讽笑容。朵朵脸皮薄,这一下更是大热起来,倒象是被人猛地掴了一掌似的,想说什么,却又不便说什么,只是在那里发窘。
何丽怕朵朵脸上挂不住,忙寻着理由岔开话题,对雪澜爸妈说:“看,多不巧,叔叔阿姨来的时侯,正好我三姨父去了乡下。我三姨还说呢,过几天等三姨父回来,一定要给二位老接个风的。”
何丽嘴里的三姨父与三姨正是朵朵的父母。何丽说完这句话,见朵朵并不应声,忙在桌子底下踩了朵朵一脚,说:“是不是,朵朵?”朵朵啊了一下,又笑着“嗯”了一声。
何丽又笑道:“我们家里都说,先由三姨开始做东,其次是我妈这个老大,我二姨,四姨,轮流给叔叔阿姨接风洗尘。”
“不去。”雪澜爸说。
雪澜爸本来一直喝旁边喝着闷酒,突然丢出这样的话,而且,声音既冷且绝,何丽的心陡地象是被一块生了锈的铁皮猛地刮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还未退下,就被冻在那里。
孙春梅心里也是与自家男人一样的盘算,就想,虽然是儿媳妇娘家做东请吃,但自己这边必是要一家家地走动的,这样一来,自然就少不了每家要送礼上门,人家是城里人,送少人了吧怕人家觉得不好看,送多了自己当然又舍不得。忙附和着说:“哎呀,不去不去,你们花那个钱干甚?”
雪澜见何丽不快,只好替父母圆场,笑道:“表姐,我爸妈的意思是,大家既然是亲戚,也就不必太过客气。几位姨妈的心意我爸妈领了,也不必她们破费,等我爸妈休息好,改日我们去拜访他们。”
孙春梅说:“我跟四儿他爸就是这个意思。”突然触动心思,道:“滨江的生活水平可不比我们老家――我儿每个月还要还2000块的房贷,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我们也是处处想替他们省钱――吓,这顿饭就花了近一百元,看上去还没能做出什么活。”
朵朵看婆婆一面说话一面朝自己看,一下子就明白了,今天下午婆婆让自己回家并没有什么要事。原来只是想让自己出钱买菜。朵朵在心里嘿了一声,表面上却什么情绪也没有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