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可疑
没有经过事实论证的推断,永远都只是推断而已。王日斜心中的疑问不但没有解决,反而一步步加深。连日来经历的事情,仿佛要把他推进一个疑问充斥的谜团之中,一件事还没解决清楚,紧接着又来一件。桩桩件件都在考验着王日斜紧绷的神经。
这顿饭简直是吃的索然无味,席间赵松一开始还不停地提出心中的问题,希望能得到王日斜的解答。但是看到王日斜心不在焉,答非所问的状态之后,聪明的闭紧了嘴巴,闷着头吃饭。
究竟吃的什么?味道如何?赵松安排这顿晚餐究竟花费了多大心力?王日斜一概不知。直到打了一个饱嗝之后,王日斜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吃饭,双目一扫,发觉了同桌用餐的赵松,哦了一下。道:“走神了,对不住。这两天事情太多,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掩不住一脸沮丧的神情。
“大哥,这么简单的事情不会让我来教你吧?虽然我平时为人处世挺混的,嘿嘿,但是我一直明白并且坚信一个道理,那就是什么事情总有过去的一天,或早或晚而已。发愁要是能解决问题,那我们什么都不要做了,都去发愁好了。”赵松故意轻松地说道。
王日斜听他说得有趣,笑了笑,道:“我也不是发愁,只是有些问题,总会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打转。好了,转过了,就不想了。今天接触下来,你小子也不是那么混吗!”
赵松嘿嘿笑着,挠了挠头。道:“我本来就不混,就是整天闷着,没劲死了。要不你收我做小弟,我跟着你混算了,省的整天这么无聊。”
王日斜正色到:“说说笑笑还可以,动真格的可不成。最起码的你父亲那关你就过不了,还是算了吧。”官宦子弟,又有几个真正有人身自由的呢?
赵松想起父亲那张学究脸,道:“也是。不过真的是闷死,要不我们去看看皮蛋?”说着又是一阵嘿嘿的笑。想必是想起了皮蛋光着屁股的样子。
“也好。你不怕臭了么?”王日斜笑他。
“不怕不怕,走。”说着把筷子一扔,拉起王日斜就走。
皮蛋在楼顶的角落里藏着半边身子,王日斜道:“还是到中间来,不会有女人跑到楼顶来看你的,放一百个心。你在角落里藏着,效果大打折扣啊。”
皮蛋这才极不情愿的蹭了过来。一阵凉风吹过,赵松打了一个寒战,道:“你这样光着冷不冷?”
皮蛋道:“不冷不冷,我现在热得很,恨不得找块冰抱着才好,肚子也不太疼了,又拉了两次。我这究竟是怎么了?不会出人命吧?”
赵松扭着头看着王日斜。皮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症状被王日斜看的准准的,看来还得从这个年轻人嘴里讨要答案。王日斜道:“你这种情况,是被疫尸尸气所中,具体的你也理解不了,总之听我的意见,不会有事。还好是半年之前的疫气了,否则你就像梅市的父老乡亲们一样那啥了。热点也是正常反应,不必担心。”皮蛋看了看王日斜,道:“你是……医生?”
王日斜道:“不,不是,我是,嗯,收尸工。这种情况见的多了,因此知道它的症状表现,也会随身带着一些药物。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说实在的,他这个情况多亏凑巧遇到王日斜,否则找医生也是白搭,无非是开点黄连素,痢特灵之类的消炎药,益处不大。
皮蛋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赵松道:“走啦,冷。”
两个人下得楼来,王日斜突然想起一件事,边走边道:“我还有件事,你帮我个忙。”
赵松一听帮忙,十分兴奋的道:“什么,你说。”
王日斜道:“我对一零七室为什么会出现疫尸十分好奇,有所怀疑,你帮我找一份最近一年来这间招待所的住宿名单来。”赵松听到不是什么刺激的事,有些不情愿的道:“这事啊,简单得很,没什么刺激的。”
王日斜拍了他脑袋一下,道:“什么刺激不刺激的,这件事很重要,要查到了才知道刺激不刺激。”
“那好。那你先到我屋里休息一下,我到前台要一份来看。”赵松勉强还是答应了。
王日斜知道,如果自己出面去要,服务员一定不肯给,还会找出这样那样的理由来搪塞。不过我国现阶段一直实行的住宿招待所必需出示证件,实名登记制度,王日斜相信自己一定会有所收获。所以对于住宿登记簿,那是势在必得。赵松帮忙那自然更好,会省去许多麻烦。
果然过不多时,赵松拿着一个本子施施然走了回来,看也不看就扔给王日斜:“喏,都在这。简单得很,这间一零七室最近一年来就住过十一个人,你自己看好了。”
对于他的态度王日斜并不在意,拿起登记簿仔细查看。说是一年以来,其实王日斜看的也就是半年之内的情况。这十一个人中,就排除出了五个时间上不大对头的,再看第六个人时,王日斜突然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苗宗圃”这个名字,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赵松径自倒了两杯水,给王日斜端了一杯过来,发觉了他的异常,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王日斜道:“苗,苗,苗宗圃!”
“苗宗圃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赵松当然不知道苗宗圃是什么人,但这不表示王日斜也不知道!苗宗圃,王日斜数年之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是正宗的,唯一的,硕果仅存的湘西赶尸匠!
王日斜多少还有些印象。苗宗圃这个人,活着的话,今年也有六十来岁了。长着一副正宗的奸佞小人的面孔。三角眼,鹰钩鼻,满脸青春痘留下的疙疙瘩瘩深浅不一的印记。个子不高,大约也就一米六几的样子。但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是孔子他老人家曾经曰过的。苗宗圃非但不是一个小人,(当然,也不能算是一个君子)却是一个十分伟大的爱国者。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对抗日军的贵州保卫战中,一个人对抗日军的一个联队。那个联队自军官至士兵,无一人生还。因为他那独特的赶尸术吓破了日军的胆子。谁能在一群死尸的攻击下屹立不倒?据说那个日军联队的最高指挥官不是战死的,是吓得切腹自尽了。
从那一战以后江湖上就失去了苗宗圃的影子,传言自是说什么的都有了,只是王日斜曾经听苗宗圃自己说起过,那一场战斗耗费的体力与精力太过巨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能役使的能力之外。所谓偷天之功,不得长生,他是藏起来养伤去了。
王日斜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苗宗圃这个人,赵松听的是悠然神往,恨不得自己立即也去闯荡江湖。
细想起来,苗宗圃虽然能够赶尸,但是这次梅市的疫尸事件,按照他的脾气秉性,似乎又不是他这种悲天悯人,侠之大者的性格所能做出来的,只好暂且存疑。
又是一串的名字映入王日斜的眼帘,这次王日斜看到的,是三个同时住进一零七室的人,时间恰好是半年之前。王日斜不由认起真来,万分仔细的定睛一看,突然“啊”的一声,竟然不顾形象的跳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他们
王日斜这一跳起来可不要紧,吓得赵松椅子都没坐稳,稀里哗啦的摔了个七荤八素。赵松捂着膝盖慢慢的站立起来,咧着牙道:“什么事啊就一惊一乍的?刚才看了个苗宗圃就吓得你够戗,这次又有什么大人物出现?这间小小的梅市招待所,没想到还隐藏着如此多的秘密!不行,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跟着王大哥混,这才是生活么!如此有滋有味,丰富多彩。比自己在家闲的挠南墙简直是幸福百倍呀!我真的决定了,你不要劝我,哼哼,我父亲要是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急死他个老古板!”
王日斜心道,我什么时候劝你了?再说了,就算你父亲同意了,我愿不愿意还另说呢,怎么就决定跟我混了?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否则这个小霸王不知还会惹出什么祸事来。话又说回来,自己的事情已经忙的焦头烂额,还有王月盈三人需要自己的照顾。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都照顾不过来,哪有功夫照顾这个捣蛋精?
赵松见王日斜露出古怪的笑容,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只好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日斜的注意力又回到这本薄薄的登记簿上来,摇晃着给赵松看:“真是奇了怪了,这本登记簿上的可疑人物,除了咱们刚才提到的苗宗圃之外,居然还有三个我从未想到的人物出现。”
“究竟是谁?”赵松被勾起了好奇心,忙不迭的发问。
“竟然是我的两个师弟,老三郭喜宇,老五张思朝。还有一个你应该有印象,就是那天和宋世虎较量的祝钢的亲弟弟,也是唯一一个不是我的师弟的人物,祝铁。也就是宋兄后来提到的抓进派出所的疯子。还有,今天在大街上被我追的,撞到你然后逃跑的,也是这个祝铁。”王日斜用右手除拇指外的其余四指不停地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叮叮咚咚的声响。
这三个人在梅市招待所凑在了一起,祝铁出现了精神异常的症状。老三老五至今未归,下落不明。祝铁疯疯癫癫的言语中(宋世虎转述)提到“三哥快跑”“五哥,你的头呢?”等奇怪的字眼。还有“尿死你,尿死你”等只有在遇到起尸时才会使用的方案。梅市大疫。一零七室浓郁的疫尸尸气。
一切的一切无一不把王日斜引进一个最有可能的推论,那就是,疫尸是由祝铁三人带进梅市的。这个结论比赶尸人苗宗圃所为更具有说服力,虽然王日斜打心底不愿意相信。
但是也不是就完全没有疑点。例如,他们把疫尸带到梅市来,造成无数无辜百姓的伤亡,目的何在?换句话说,他们为什么把疫尸带到梅市来?似乎解释不通。还有,他们究竟对疫尸了解多少?若说了解得多,那祝铁嘴中就不会出现“五哥,你的头呢?”“尿死你”等令人费解的言语。若说了解的少,那为什么又能准确的判断并且毫不犹豫的用火攻的策略?
想不通啊,还是想不通。如果他们三个有一个人在就好了,可以很方便的面对面的询问,只可惜暂时的线索随着祝铁的成功逃亡而断了头绪。就算是能找到祝铁又如何?就他那疯癫样子,想必也问不出什么结果,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寄托在老三郭喜宇身上。看来甘肃之行,是在所难免的了。
赵松道:“他们三个在,又能说明什么问题?一切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也只是怀疑而已?”
“是,你说得对。只是我觉得,我现在陷入了一个阴谋之中,一步步看似柳暗花明,实际上我正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令我很不舒服,可是具体让我说,我又说不上来。”王日斜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王日斜突然有了一种想发泄一下的冲动,虽然明明知道,赵松的年纪和阅历,不一定能帮到自己,但是一种没来由的念头直冲王日斜的脑海,于是王日斜吧这几天来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松。“或许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缓解心中的郁闷而已。”王日斜这样告诉自己。
哪知赵松听完王日斜的故事,回应道:“王大哥有的时候有些先入为主的观念,许多事情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设想,毕竟还不一定就是真实。他们三个人在这住过,也并不一定表示疫尸就一定的会是他们放出来的呀。也许是因为你对他们三个人的事情了解的太多,有些推论似乎是生搬硬套套在他们身上的,我问你这样一个问题,你对苗宗圃了解多少?说不定是苗宗圃干的呢?或许现在来一个对苗宗圃了解得多的人,会坚持认为疫尸是他带来的呢?疫尸威力如此巨大,半年之后还能强盛不衰,造成皮蛋上吐下泻的症状,那就应该不是一般人所能驱役得了的,出除了苗宗圃,难道有更危险,更厉害的人物存在?”
细细回想一下,赵松说的也不是全没有道理。王日斜道:“不想了,睡觉。思考的问题多了,果然能让人发困。”赵松见王日斜精神实在是太差,便也不再与他谈论,两个人各自休息。
睡梦朦胧之间,王日斜依稀听到窗户发出轻微的吱吱的声响。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他一直是睡而不酣。一些极其轻微的响动,都足以使他惊醒。注意是惊醒而不是清醒。王日斜现在就是被惊醒的状态,双眼慢慢挣开一条缝,迷迷糊糊之间看到窗户正从外面被慢慢打开。那阵吱吱的声响,就是开窗时摩擦的声音。窗户一直是紧紧闭合的,毕竟三月里的空气,还是带着冬意的寒冷。而此时窗户分明大开,冷风呼呼地刮了进来。赵松翻了个身,把被子往身上紧了紧,依旧甜甜的入睡。
王日斜眼睛已经一眨不眨的盯着打开的窗户。突然,他发现窗户外面正悄悄地探进一个头来。紧接着是身躯与四肢。定睛看去,也只能说是一个类人生物,而不能肯定的说是一个人。因为这个生物虽然有着人类所拥有的头,颈,躯干和四肢,但它的皮肤却是一种奇异的半流体状态。就像一根烧了一半的蜡烛,生怕它稍微一不注意,就会“流下”一块儿来。
这个生物此时上半身已经全部探进了屋里,并且正试图着猫下腰来,躯体与双臂正顺着墙角慢慢地流下来。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它的整个身躯已经全部进去了屋子,就像一只烧尽的蜡烛,火红的蜡油平摊在地上。那生物正在试图慢慢站立起来,王日斜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词语“疫尸”!因为一种独特的毫无保留的臭气正迅速的弥漫开来。王日斜此时已经由惊醒正式转变为清醒,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腰间的百宝囊,试图取出一粒“避疫丹”噙在口中。谁知天公不作美,百宝囊里竟然空空如也!不对呀,明明一共存有三十余粒,就算今天白天用过几粒,那至少应该还有二十粒才对呀!不过疫尸已经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了,已经滑动着向他冲了过来。
疫尸十分强壮,此时全部站立起来,高约两米左右。王日斜的另一个口袋里,还随身带着两个备用的火折子,疫尸是怕火的,这两个火折子应该能暂时阻挡它一下。
就在此时,疫尸的双目之中,突然放出一种奇异的蓝光,王日斜在这片蓝光的注视之下,竟然无奈的发觉,自己的身躯丝毫不能动弹,包括那只已经摸到火折子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