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王村

这几日来，王日斜一直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隐约中好像正在接触一个惊天秘闻，事实上却一直接触的只是皮毛，而且这几天做事一直像是有头无尾，总是在紧要关头掉了链子。实际上这也不能全怪他，很多事情往往顺着一条线索追查的时候，却总是出现突发事件或是线索突然中断的事实。

这几天发生的事，一定只是围绕一个秘密而展开。王日斜从所获不多的线索之中，也渐渐梳理出事件真相。只是一切全是推理或者推测，还缺乏具体事实以资证明。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自己的秘密，王日斜也不例外。只是他的秘密绝对不能跟任何人分享，即便那个人是师傅，兄弟甚至自己的弟弟妹妹。这件事如果不成功，宁可让它烂在自己肚子里。但是一定要向着成功的方向努力，在努力的过程之中，任何阻碍自己前进的力量，必须坚决而彻底的斩草除根，不留痕迹。

王家村依旧是那么破败而且毫无生机。那块几百年来一直就矗立在那里的，俨然如同一个“思想者”一样的巨石，不论世事如何变迁，终究不能对它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它坚强的“体魄”，曾经是幼年王日斜的最爱。它无欲无求，不会勾心斗角，不会尔虞我诈，不用费劲心机的去猜测它的意图，它就那样明明白白的矗立在那里。作为高等智慧生物，人，王日斜有时候甚至会羡慕于它。抚摸着它光滑圆润的石面，不由闪现出一丝归隐山林的感觉。

它与以前不一样了！这是王日斜的第一反应。它不是不变的，而是不断在适应，在改变。王日斜的记忆里，它曾经棱角分明，甚至磕破过王日斜的膝盖。王日斜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膝盖上的伤疤。在岁月的冲刷下，它的棱角被无情的磨平，为了更加适应这个世界，它也变得圆润光滑。

“棱角我可以自己掩盖，但绝不会磨平！”王日斜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天地一片肃杀，雨，又不失时机的下了起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雨是有了，只是从梅市一路行来，一个行人、牧童也没有见到，杏花村？杏树连树皮都被遭灾的饥民分食干净，哪里会有杏花？

破旧的吉普车在乡间坑坑洼洼的泥泞土路上艰难的行驶，本来王日斜计划直接去村长张峰家的，但经过自家门前时，王日斜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张望了一番，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回过神来再次前行的时候，车子竟然打起滑来，无论如何踩油门，就是不肯再前进一步。王日斜无奈，只好把汽车停在自己家门口。自从接走了王月盈三姐弟以后，王月盈就把钥匙交给了王日斜保管。既然天意不让王日斜前行一步，那没有不回家看看的道理。

反正屋子都是空的，而且带来的粮食也不是很多，王日斜自己一袋一袋的全搬了进去，四下流连了一番。只是现在还不是乱发感慨的时候，王日斜当然知道，还是正事要紧。

于是王日斜带上门，向村长家走去。“还敲门？怎么这么多毛病。”王月半的话语依旧在耳边回响。整个村子就像一个和谐的大家庭，这一点在高楼林立的城市来说，那肯定是不现实也不可能会出现的。不敲门？敲门还怀疑你是劫匪呢！不敲门的后果，那只有110了。

时已近午，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做饭时间。王日斜举目张望，发现只有一户人家炊烟袅袅。仔细辨认，正是村长张峰家。“他们在蒸白面馍！”王月半和王月亏的声音又在王日斜的脑海里响起。怎么会？王日斜苦笑一声，对于弟弟们曾经的话语依旧表示怀疑。莫不是他们当时饿的产生了幻像？

推门就进，省的他们说自己“毛病”。王日斜收起了准备敲门的手指，门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便毫无声息的敞开。王日斜抬脚进了院子，准备喊两声“张爷爷”，毕竟就这么毫无声息的进门，王日斜还是不能接受。谁知话还没有说出口，屋里传来的吵闹声就紧紧地抓住了王日斜的心神。

一个老年女性尖锐的嗓音传出来，应该是张峰的老婆。只听她道：“咱们整天偷着摸着蒸白面馒头，你觉得对得住老乡亲们吗?现在可是每天都还有饿死在外的人啊!"

张峰沙哑的声音不屑地道：“饿死三个五个的，与我何干？我又不是慈善家，能救几个？”

果然！原来王月半说的都是真的!白面馍啊!王月盈姐弟三人前几天还把山药面团团当成山珍海味，而这两位在疫情中失去了子女的老人，却每天都在吃白面馍！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王日斜心中怦怦乱跳，把那声几乎就脱口而出的“张爷爷”又咽回了肚里。虽然知道偷听人家谈话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但还是管不住自己脑海中强烈的**。于是不由自主的向窗户下面蹭了蹭，能更好的偷听谈话的同时，顺便掩藏了自己的身形。雨水顺着屋檐滴在了王日斜的身上，王日斜毫无所觉。

就听见屋子里张峰的老婆大声的道：“可是那个老张把粮食送来的时候，明明是说要给咱们村里的人分一分的啊。再说了，那老张总共拉来了将近两千斤的粮食，总在家里堆着，长了虫你也吃不完。分出去一些你会死啊？”

这个不知名的老张还真是大手笔，两千斤，挺大的一垛了!老张，张峰，他们莫不是本家？王日斜胡乱思索了一阵，毫无头绪可言。

只听张峰话语里明显充满了怒气：“妇道人家，你懂个屁！这两千斤粮食，可是我孙子用命换来的。分一分？想都别想。我宁可让它长虫，也不会分给任何人。”

张峰的老婆言语上也是毫不退让：“你孙子？是啊，多好的孙子啊，可惜是你孙子，不是我孙子。你在外面那个野女人还真是有情啊，自己把孩子拉扯大了不说，还有了孙子。你多光荣啊！要不是惹到那个野女人，你们一家又何必逃难似地来到王家村？”

张峰被揭了伤疤，虽然还是生气，但气势上不免弱了三分，道：“无论如何，孙子的命换来的东西，就是不能分给别人。”

王日斜蹲在屋檐下，就像听说书的一样听着这个有些杂乱的故事。

张峰的老婆又道：“我不管是不是你孙子的命换回来的，我就知道老张拉粮食来的时候告诉我们要给大家分一分，我自己在家吃，吃不踏实。”

张峰道：“老张拉来的？哼哼，你就知道是老张拉来的，你知不知道是谁让他拉来的？老张，他只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他拿来的这么多钱买高价粮？”

“那你说是谁让他拉来的？”张峰的老婆问道。

张峰顿了顿，喝了两口水，说出一番差点让王日斜暴露身份的话来：“还有谁？就是全鹤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