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蝶姐,归蝶姐,你在哪里啊?我已经从道三大人那里回来了哦……”源义情刚刚走进斋藤归蝶家中的庭院,就小声地叫唤着她的名字……
“弟弟,你先到食室坐一下吧,我很快就能弄好晚饭了。”温柔欢愉的女声从庭院其中一扇门的门后,这把声音总是让纯情的源义情心神一荡。
“哦,我知道了。不过归蝶姐你也不用急,其实,”源义情一边听着自己肚子发出的声音,一边高声地说,“我,我还不是很饿……你慢慢来就好。”他在室外拍拍身上的灰尘,走进食室,又把腰间的刀具摘下,随意地放在墙角,走到桌前等待斋藤归蝶准备晚餐。
“哇……”他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桌上丰盛的晚餐吓了一跳,“真不愧是归蝶姐,她准备的晚餐,还是一如既往的豪华啊!”他吃惊地站在桌前半天,最后只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弟弟?你怎么呆呆地站在这里,快坐下来啊!”不知不觉间,斋藤归蝶已经端着最后一道菜肴,脚步轻盈地走到他的背后,歪着头向他问。
“呃……呵呵,”源义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傻笑两声,礼貌性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他就坐到了榻榻米上。斋藤归蝶绕过他,走到饭桌的对面,把手上的菜肴放到桌上。然后自己坐到源义情的对面,拿起筷子,首先夹起了一块生鱼片,放到嘴里咀嚼,“你也真是的。跟我哎,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我们那是什么关系啊……”说到这里,斋藤归蝶忽然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暧昧,强作镇定地望向对面。
源义情听到斋藤归蝶的话,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被口中的饭菜噎着了,咳个不停。斋藤归蝶马上放下手中的碗筷,跑到他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嘴里还是不停地念叨:“你真是让人不放心的孩子呢!我的好弟弟啊,你可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才行,都已经是16岁的人了……”源义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只是认为我是弟弟而已,我在她的眼里并不是可以托付的人呢!可是这一丝失望,在他身后的斋藤归蝶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使得他们之间又远了那么一小步的距离。好不容易,他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归蝶姐,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你煮的饭菜真的很好吃!可以再给我一碗吗?”斋藤归蝶微笑地接过木碗,往里面装满米饭,又重新递回给他。两人面对面地坐下,继续用餐。
“对了。归蝶姐,道三大人今天送了一样礼物给我呢。”源义情一边嚼着米饭,一边含糊不清地对着斋藤归蝶说话。“哦?父亲倒是很少送礼物给初次见面的人呢……那么,他送了什么?该不会是让你当了什么武将吧?”斋藤归蝶看起来毫不经意地回答。
天啊?归蝶姐是怎么猜到的,这也太夸张了吧……尽管脑中对女人的直觉感到惊异,但他仅仅是脸上表情僵硬了一下,就随意地回答:“归蝶姐开什么玩笑呢,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怎么能担任这样的要务!道三大人送给我的,是他以前的住宅。他说钥匙在归蝶姐这里,让我来找你拿。”“哦,原来他送给你的,是那所宅子……”斋藤归蝶的语气流露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我给你讲一段往事吧!我的父亲,据说他在年轻的时候遭受了很多挫折。我的祖父是守卫京都的武士,而在他的任职期间,爆发了那场轰动全国的应仁之乱。这场战争使得足利幕府元气大伤,祖父因为缺乏粮饷成为浪人。年幼的父亲便因此在京都的一座寺庙内出家,法名法莲坊。”斋藤归蝶低下头,用低沉的语调说。
“后来,父亲在寺庙里长大成人,还俗成为浪人,并娶了一位油灯商――奈良屋氏的女儿,那正是我的母亲。据说,当年母亲容貌秀丽,而又性格婉约,登门求亲者络绎不绝,却偏偏选中了当时名不经传,还只是家中商铺一个小伙计的父亲作为夫婿。父亲做梦也没有想到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欣喜若狂地迎娶了母亲,一心一意地跟母亲过上了商人的生活。在我小的时候,最常从母亲口中听到的,正是这段日子,想必那就是母亲的幸福了吧。”
“不久,父亲凭借着其出众的营商方法,生意越做越大,名声越来越响。在寺庙师兄的多次介绍下,出仕于美浓守护土岐氏。在这以后,父亲平步青云,凭借自己才智在美浓一众中干得风生水起,跟母亲相处的时间自然也少了许多。再后来,父亲因战功彪炳而被其主公赏赐侧室,二夫人是东美浓豪族明智光继之女,称得上是个大家闺秀。母亲在了解到父亲的处境与新夫人的情况后,没有反对,还帮父亲张罗婚事。”
“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在三年之后,父亲放逐原来的君主――原美浓大名土岐赖艺,一统美浓国成为大名,人称‘美浓的蝮蛇’。这对人在中年而又出身不好的父亲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不过在母亲心里,她更想看到的却是当年那个每天都能与她见面,每天都跟她在饭桌前说着店里的琐事的父亲。可是,春风得意的父亲不仅没有察觉到母亲的心思,还马上又娶了一门侧室,三夫人正是过去君主的侍妾――深芳院。新夫人年轻美艳,没有多久就为父亲生下了斋藤家的长子,我们的大哥――斋藤义龙。自此,父亲来见母亲的时间越来越少,就连我出生的那天,父亲也因为要抵挡尾张织田家和越前朝仓家的攻击而上了战场,没有陪在母亲的身边。在我只有四岁的一个夜晚,母亲大人在我面前病逝了。她临终之前,还是嘱托我要做一个好女儿,多去关心父亲大人的生活。直到她合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我才听到在母亲房外,许久没有响起的父亲脚步声……”
源义情静静地听到这里,默不作声。他听着佳人语气中略带哭腔的话语,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斋藤归蝶从旁边的木柜中拿出一把古铜色的钥匙,仰起头说:“弟弟,很感谢你愿意听我把这个故事说到最后。这把钥匙,是用来开那座宅子的大门。而那个宅子,是父亲还没有成为大名的时候,与母亲一同居住过的。它就在巷子的最深处,你可以现在去看看。真的很对不起,我有些劳累,就不送你了。”他看着佳人消瘦的肩膀,突然有种很悲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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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义情背着行囊,行走在银白色的月光之下,心里一片凌乱。他不仅是对斋藤归蝶所讲述的往事感到悲伤,更对身处在这个混乱时代自己的未来,首次感到不安和迷惘……“这里就是,道三大人的宅子……我的新家。”即使是望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大宅,他也没有欣赏的情致,只是静静地打开大门,走进幽静的卧室。他将行囊放下,整理好床铺就准备就寝,全然没有发现窗外有个穿着紧身夜行衣的人,从大街上就一直跟踪他到这里。借着月光,我们才看见那人有着一头璀璨的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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