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真不愧是奥州的独眼龙呢……果然能够知道我是谁呢!”源义情拍着手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只是片仓景纲看着他的那头白发还有些犹疑。“听说了……某个男人在离开斋藤家的时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头白发……那就是你吧,义情?”伊达政宗示意片仓景纲把刀收回刀鞘,后者点点头放松了警戒。“恩,那就是我。”“站稳一点。”伊达政宗的脸色突然阴暗下来了,说出一句让人不明就里的话。“啪”的一下,声音大得让人根本就对他向源义情挥出那一拳的力道毫不迟疑。
“政宗大人!”源义情被他捶得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就倒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片仓景纲的惊呼。“小十郎,我们走!这个人,已经不是我们当初知道的那个源义情了!我还没有见过这么不战而逃的男人!”“……是!”片仓景纲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什么都不说,头发遮住脸看不到神色的源义情,只能应道跟随着主上而去。“……等一下,奥州的独眼龙。你起兵的理由,不远千里来到这里,跨越关东诸国,又借道甲信,而后急行军穿越德川家占据的骏河和远江,现在来到三河的边界,跟对面的明智光秀对峙的理由,不打算向我说明一下吗?”
伊达政宗听着源义情的话,总算停住了脚步,“我只是很讨厌那个大叔,那个让我打心里产生恐惧感的大叔,这才来到这里,想要跟他抗争!跟这种从心底发出来的恐惧抗争而已。”源义情抬起头来,眼中发出摄人的精光,“那么,我们是伙伴呢!我同样也感受到了那个恐惧感,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跟你一样的。”“一样的……哈哈哈!”伊达政宗在短暂的沉默以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不止让源义情,也让在他身边多年的片仓景纲不解。“你说你是跟我一样的?不要开玩笑了!要我说出来吗?你是因为什么而离开美浓的?要我在小十郎面前说出来吗?把你那个相当懦弱的一面……”
“是因为我害怕!”“!”冷静的语调,跟激动地伊达政宗完全不同的冷静,这样的语调出自那个现在正坐在地上看着两人背影的源义情之口。他没有看到伊达政宗震惊的表情,可是那张脸却在月光的照耀下落入了片仓景纲眼里。“对那个魔王,我曾亲自面对,就算他手上没有武器,身上没有穿着护甲,而且还抱着我曾经,不,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放下的女人,我还是害怕了……于是,我离开了,离开了他所在的美浓国,离开了那个女人的身边,还自以为是地认为那个魔王的身边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你很诚实,这是你这个家伙不多的优点。可是,我还是不会……”“我知道。”源义情依旧坐在地上没有动弹,不是他不想站起来,而是刚刚的冲撞引发了身上好几个伤口的破裂,倘若用力只会让血液流出来。他脸上还是那副淡薄得让人无可奈何的面容,只是片仓景纲却能从他的眉宇中看到自己脸上经常露出的坚毅。“我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承认我,不因为其他原因,就因为你是伊达政宗,奥州的独眼龙。可是,我还是要继续说下去。”
他停顿了一下,咳嗽了几声后继续说:“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我后悔了。所以,我才带着这头白发,这头曾经因为错过才变得花白的白发,回到那个让我感觉对不起她的女人身边,然后把她从那个魔王,那个我至今想起身体还是会颤抖的魔王的手里救出来……”源义情的声音变得激昂,可是言语却越发短暂,在达到最激昂的一瞬后突然停止,让人有种后面还有千言万语,却再也无法说出来的感觉。“你这个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巧舌如簧。我想,就算你这个家伙哪天DEAD了,这张嘴也是不会腐烂掉的。”
“呵呵……辩才,虽然不是我得意的项目,不过我还是觉得那是能够拿得出手的。”两个年轻的伊达军正副统领听着源义情的回答,不约而同地想:这种话,才不是你应该说的吧!明明从小到大都是能靠着一张嘴把整个道场上下都吃得死死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伊达政宗话音一转,回过头来猫下身子,“这次,不会退后一步吧……”“是呢……这样说,你们还是不会放心的。我当然还是会退步的,”伊达政宗听了他的话,剑眉皱起就要转身离去,“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不能够控制自己倒下的脚步!”
“恩,那么,”他向着坐在地上的源义情伸开手,“我伊达政宗,在此承认你为盟友。伊达军全军的军力,自我以下包括我任由你来驱使。就让我好好看看,你源义情认真起来的决意吧!”“啊,那可真是帮大忙了!”源义情也伸出手握住那个向他伸来的手掌,两个青年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似乎是在表现着两人的友情。“恩,在宣告你我同盟之前,劳驾一下,先把我拉起来,我实在没力气站起来了。”“哎?”年轻的笔头听得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啊?当年在道场里面除了两位老师以外就没有人能够战胜的源义情,现在居然会挨了我一拳就站不起来了?小十郎,来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呢!”
“政宗大人,您的确是没在做梦……虽然我也不大相信他说的。”片仓景纲还是努力地保持着脸上的冷峻,却不知道不断抽动的嘴角实际上早就把这份暗自认为依旧的冷峻完全破坏了。“笑笑笑!你还在笑什么!先把我拉起来再说,跟那个铁甲人打了一架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好呢!刚刚让你打了一下身上还是疼得不得了……”“铁甲人?”两个奥州的年轻人互看一眼,对方眼里的都是跟自己一样惊疑,“难道,他说的是那个吗?政宗大人。”“恩,我猜也是,不然就真的想不出来ANYONE会被冠以这样的称呼了。”
“我知道你们俩的默契很好,好到能够说着别人完全听不懂的话来描述一个人。不过也拜托你们先照顾一下伤员可以吗?我实在是没听懂你们在说啥……”源义情觉得很受伤,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先是被打的七荤八素的,缓了好几天也没缓过来,现在有的被人这样戏弄。伊达政宗手上一发力,还是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该不会,你去跟那个,恩,德川家的,满身盔甲的,牛叉的不能算是人类的家伙,打了一架吧?”“恩。”源义情反手握住伊达政宗的手拼命摇动,“你说的太对了,就是那个家伙。”
“义情,没见几年……你居然学会不怕死了?真是长出息啊!”伊达政宗故作惊讶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头。“……别傻了!我对自己的性命还是很看重的,问题是那个是我不得不出手的时间……”“哦?你居然在那里过了铁甲人还没死?了不起……来来来,今天晚上就到我们伊达军的军营,好好给我们说说你这几年的经历……别忘了,伊达军里面可是有不少你的老面孔啊……”“这我当然知道,具体是哪几位我也能猜出来……别忘了你当年可是当着我和两位老师的面,把道场三分之二以上的精英挖走了……”“……那些老黄历的事情,你们怎么就那么小心眼记得死死的啊!别说了,我们走吧,都是这个时间了……”
源义情摇着头,脸上却满是笑意地跟着两个青年向着伊达军驻军的营地走去。当然,满心欢喜的他,大概完全没有留意到,旁边的树林里有一双剪水秋瞳看了他很久,从他下马车就一直看着他,直到现在他的背影已经融入了漆黑的夜色当中。而眼看着他越走越远,那双眼睛的主人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向着自己的军队驻扎的地方走去,只是,低下的脑袋,大概是为了掩饰眼中无法掩盖的一缕幽怨……
………………………………………………翌日黎明………………………………………
“呜……最后,还是睡过去了!”上杉谦信慢慢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外面透入的一丝微弱的阳光,在提醒着她现在是什么时间。环顾了一下四周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景色,她轻轻地叹道:“果然,他没有来呢……”他是谁?自然是某个现在身体状况不甚良好,在下马车之前被人寄予厚望来夜袭,却始终没有领会再一次把推倒某军神的大好机会白白浪费的男人。上杉谦信现在没有围上头巾,散落的黑发垂下,跟白色的床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色的睡衣穿在她的身上,配上她那张清冷的面容,总觉得让人回味无穷。
“笨蛋!我在想什么!他根本就没说过要来不是吗?我也没说过……应该说我也没有明确地说出来。再说,那两个人是他的朋友吧,还是很久没见面的那种,他去跟他们聊了一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既然有那么多的理由,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呢?上杉谦信,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不是长尾舞,没有去选择……喜欢的人的权利。”选择?这个女人对于爱情这种东西果然还是一知半解的,爱情是无法选择的,它来了就来了,你让它走它也是不会离开的。在她对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某个男人许诺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应该已经明白到,这一辈子也离不开某个邪恶度日益增长的男人了。
“哈啾!”一个声音突然让已经洗漱完毕,正在往头上围头巾的女人一呆。这种黎明的时间相当寒冷,有谁会闲着没事干,在外面站着……外面有没有什么风景可以看的。强烈的好奇心,让某个女人顾不得围上头巾,跑到帐篷的帘子旁边掀开一个小缝往外面张望。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身体有些颤抖地来回走动,呼吸之间还不时看到白气在他嘴里冒出。“好……好冷啊……可是,又不可以不来……昨天,昨天已经觉得对不起师姐了,今天……呜,真的好冷……”
“笨蛋!”上杉谦信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直到男人转身的时候才认出那个男人是谁。她暗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来。一走出帐篷,她就明白过来为什么男人看上去那么寒颤地在颤抖了,外面的寒冷实在让他不得不这么做。“你在这里干什么?”“师,师姐吗?你起来得真早呢!”上杉谦信曲起手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你是笨蛋吗?用这种说法来转移话题……呜,好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这样的温度!源义情的手,上杉谦信不是第一次触碰了,无论是还没有被知道性别的时候,还是被知道了性别的时候,她都有着很多很多的机会碰到源义情的手。正是因为熟悉,所以这个时候才分外感到寒冷。从来没有过的温度,在源义情的手上出现。那个笨蛋,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上杉谦信把他拉到帐篷里面,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转过头生气地问:“告诉我,在外面站了多久?”
“呜……”看着那个样子的上杉谦信,源义情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就给自己糊弄过去了,“5,5分钟不到吧,大概是……”“还想骗我吗?就算你是伤员,我该动手的时候还是会动手的。而我动起手来,后果你知道的吧……”源义情吞下一口口水,感受着肩头两只手的压力,以及上杉谦信似乎要把帐篷涨破的气势,心里紧张得不得了,“我,我,我……知道了!那个,实际上是,恩,1个小时,以上吧……”
“1个小时?”上杉谦信皱着眉头看着他,“你昨晚难道没有跟那两个伊达家的人聊到很晚……”“恩,是很晚没错。”源义情听到上杉谦信这么说,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的疲态,“今天早上才刚睡下的。”“那你的一个小时是怎么来的……”“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在担心师姐……恩,或者说是想着师姐也不为过,所以就努力了半个小时,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以后,放弃了,就到师姐的帐篷外面等……”“笨蛋!赶紧睡觉……就,就特别允许你睡我的床好了!”“哦……咦?师姐,这个白色的布条是什么?”“……拿过来!你这个混蛋!那是……我的缠胸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