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莹润白皙纤长如削葱般的手臂――

我望着他微笑如水的眼神，却不由得迟疑了。

牵了他的手意味着就要跟他走，我突然想起淮南王，那个阴险诡诈却唯一可以替我报仇的男人，其实对舞阳公主还颇有几分真心。

我真的可以放弃这次复国的机会，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怎么了？”他慢慢收回手，轻步走了回来，眼带笑意凑近我腮边，问道：“你该不会真想留在淮南王身边，幻想等他一统河山、君临天下之后，妻凭夫贵做他的王后吧？”

我惊愕地抬头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淮南王的事？”

他负手而立直了直身姿，轻笑道：“你可知淮南王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那就是太自以为是。他总以为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别人都是傻子，欺瞒别人就跟掩耳盗铃似的！譬如他偷练神功，暗中招兵买马一事，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已在别人监视之中。铲除叛贼，匡复东兴，说得好听！天底下有野心的人不止他一个，倘若统一天下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江山岂不每天都得轮流换人？实在是可笑！”

我吃惊地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那么莫邪宝剑被盗，也早在你意料之中了？”

他嘴角扯着一抹戏笑，“不错。他想嫁祸于我，也没那么容易。其实我与老夫人早就识破他的阴谋，所以决定将计就计，用一柄假的莫邪剑被盗，企图引他现出原形，不料这家伙还算有些能耐，发现事态不对，竟然连夜溜之大吉。”

“这么说，被淮南王盗走的那把莫邪剑是假的？真正的莫邪宝剑并没有丢，而你也并没有被人误会？这一切都只是你和老夫人合谋布下的陷阱，为的是揭开淮南王的真面目？”我又惊又奇地望着他。

他略微点了点头，笑道：“差不多是这样。”

“原来你早就知道淮南王另有居心，却还一直深藏不漏，假装与他交好？看来你也够狡猾的！”我冷笑地看着他，忽然发觉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隐双眸一转，若有所思地瞥着我一眼，似乎意识到什么，轻浅一笑，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蒋家的武林高手一定很快就能追到这儿，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儿再说吧。”说完轻轻拉起了我的手。

我本能地抽回手，冷然道：“阁下千方百计，处心积虑，要破坏淮南王的复国计划，想必已打算与蒋老太君一起，向寇帝俯首称臣了吧？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他坚持握住了我的手，轻声道：“你错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匡复东兴，是我们每一个江湖儿女的责任。寇英宗弑君窃国，逼死长公主，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人人必当得而诛之，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抬眼望着他，“寇氏才刚登基，江山尚未坐稳，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隐轻轻安慰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要知道，寇英宗当年可是率兵西征大漠，打败过冥王西城诀的，在军中被奉为‘战神’。他能有今天，全在意料之中。我们要想对付他，凭武力决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淮南王不自量力，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这样非但无益于我们的复国大业，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引起寇英宗对江湖中人的戒备之心。到时候，没等我们众志成城，万事俱备，寇英宗就该主动出击，来消灭我们了。”

我忧心地皱起了眉头，拉着他的手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能按兵不动，”子隐看着我又道：“一方面东风到来之前，我们必须确保万事俱备，这是决定一场战争胜利的前提；另一方面在等待时机的同时，我们还必须摸清楚对方的弱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句话可不是凭空说的。总之我们要打胜利的仗，就决不能莽撞。就目前的形式而言，江湖中人势单力薄，根本还不适宜作战，所以只好先佯装臣服于他，暗中积蓄力量、筹备军马。当然淮南王的一举一动，目前都在我掌控之中，无论如何，决不能让他轻举妄动。”

我点点头，不无崇敬地望着他，“我明白了。从今往后，我都听你的。”

他低眉笑了笑，问道：“那好我问你，现在还走不走了？”

我想了想说道：“蒋老太君既然是假装投靠叛贼，也就还是好人，我没必要再逃跑了。还有你，既然莫邪剑没有丢，也用不着死里逃生了，对不对？”

他却摇了摇头，好笑地看着我，“我逃跑，是因为莫邪剑真的丢了。”

我大惊叫道：“什么？你刚才不是说――”

他笑了笑，接着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本来一切按计划进行，可是谁知道最后，凭空杀出来一群不速之客，而且武功都高得惊人，把真的莫邪剑也给抢走了。我正是去追剑的时候，才被他们打伤的。”

“这么说，真的莫邪剑还是丢了？”我表情有些扭曲地望着他。

他摇头叹息兼欲哭无泪道：“所以他们还是怪罪到我头上来，因为主意是我出的。我也没办法了，只得先逃过他们的追杀，才能去天涯海角追查莫邪剑的下落。”

我皱了皱眉，问道：“这么说你是非走不可了？”

“非走不可。”他微笑地又看着我，“你也非走不可。”

“为什么？”“除非你愿意留下来娶她。”他用手一指蒋羽姗。

我回头望着那个木偶般呆立的白衣少女，轻叹道：“可是姗姗她――”

他忽地敛住了笑容，严肃地眯着我一眼，显得有些无奈，“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几乎差一点就被她骗了，知不知道？算了算了，来不及跟你说这些了。听着，你现在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什么？她骗我？”我被他强行拖着走出了古院，朝着茫茫夜色中走远。

“这个小丫头，为了得到你，可谓不择手段，居然借鉴我的思路，加以拓展，想到了假装要嫁给寇英宗这一招，果不其然，你的同情心一下子爆满，险些就上了她的当了。”

“什么？”我愤怒地跳了起来，“原来她都是骗我的？”

“别跳了，深更半夜的，让人见了，还以为诈尸呢！”

“可是，她为什么要骗我？”

“废话，她想要嫁给你，而你又不肯娶她，她只好出此下策，骗你上当了。”

“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你不是一向最疼她的吗？”

“这个嘛――”他用折扇轻轻搔首道：“因为你不能娶她呀。”

久久地沉默了，心中暗道：“原来如此，哼！”

“喂，怎么了？你生气啦？不然留下来娶她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