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良静坐一侧,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吭声。
松童子却爬到万古松上,猴坐在粗壮的枝干上,瞪着一双豆眼,眺望着远处的云山雾海,直到那个灰色人影一步千里,很快变得模糊不清,才慢慢地垂下了头,神情若有所失,嘴上还衔着那根柳笛子。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回望着子隐微笑如水的表情。
只见他轻轻敛了折扇,走到千秋石畔坐下来,对着另一端的柏良,友好笑道:“这‘玉凤’棋局,在下早已久仰。浮道长既然走了,让在下陪先生下上一局,如何?”他没等柏良点头,便自行拿了白棋,又把黑棋一推,笑笑道:“子隐愿让天下人先!”
柏良面色一凛,轻轻望着他一眼,缓了缓神色,接过了黑棋,不失儒雅地笑道:“公子请!”
“你还会下棋?”我来到子隐身边,不无赞赏地道。
他根本不屑于理睬我,玉手轻捻白子,落下了第一颗。
我心说这天底下的事,还有他不擅长的吗?
我略有些懊恼地看着他,又道:“你可知,柏良叔叔素有‘玉面棋圣’之称?你敢于向他请教,已算得勇气可嘉了,居然还选了白棋?”
他俊目斜着我一眼,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却一脸似嗔非嗔的表情,斥道:“你就乖乖在一旁看棋好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唠叨?”
我瞪了他一眼,只好安安静静在旁边坐好。
西风落日下,我与松童子一样震惊的表情,瞪大了眼睛望着千秋石上的棋枰,白子三起三落之间,已将黑子吃定,其中乾坤晦明,变幻之高深,根本超乎了正常人的思维。
名满天下的‘棋圣’柏良,居然败给了以‘盗帅’闻名于世的公子隐?
柏良面不改色,微笑从容地望着子隐,“这一局,我输了。”
隐神色自若,浅笑如常地摇着折扇,“在下承让了。”
他忽然敛住折扇,拱手又道:“敢问先生,如今天下已成乱象,到底宜动还是宜静?动者如何,静者又如何?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柏良敛眉笑道:“天下动静皆已在公子掌握之中,何须多此一问呢?”
隐眼中精光一闪,转瞬即逝,轻浅一笑,问道:“先生真这么以为?”
柏良反问:“公子以为呢?”他顿了顿,敛住笑容,又道:“我若没有认错,阁下应该就是那位‘才高八斗,聪明绝艳’的玉山长公子吧?今日一局,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说完背起药篓便走。
隐连忙站起身,问道:“先生意欲何往?”
柏良脚步如飞,头也没回,眨眼之间,已飘出数十丈,声音却隔着层云悠悠传来,“‘玉凤’棋局,终究破矣。从今往后,天下再没有‘棋圣’柏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