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是穆桂英和李元昊怎么都没有想到的,那就是,他们的师父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完全不管他们,大常把木鸟一送回辽军营寨,离山圣母马上就骑上它,飞到了省嵬城上空;而紫壶真人就更不用说,时时刻刻都暗藏在李元昊附近不远处的屋顶上,注视着自己弟子的一举一动。显然,两个道中同道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如果他们的徒弟没有生命危险,那就让他们去;如果有危险,那毫无疑问,肯定要救。在前面的搏斗中,穆桂英多次遇险,有好几次,离山圣母都情不自禁差点冲下来,反倒是紫壶真人显得很轻松,笑着劝她说:“别急,你那徒弟还有机会。”果然,随后穆桂英就自己解围了。
到得最后,穆桂英把李元昊放走,两个老道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所有要说的话,都在这一笑里了。随后,他们各分东西,各自去追自己的徒弟。
且说穆桂英和萧天佐,和冲过来的辽兵辽将们会合后,穆桂英就让他们到各处去传令:所有的辽军,全部就地住手,原地退后三丈,与敌方脱离接触,然后就近与自己人会合,等待进一步的命令。穆桂英向李元昊承诺了要停止屠城,现在她要实践自己的诺言了。
古时候的军队,打仗是一种发财的手段,每打下一个地方,大兵们烧杀抢掠,抢夺钱财,也许有一部分到头来要上交,但余下的,就归抢夺者自己了(没有哪个白痴将军会把战士们的战利品全部收缴,除非他不打算带兵)。现在穆桂英下了这个命令,这等于说是断了官兵们的一条财路,兄弟们不顾生死攻城抢地,难道还不让大家发点小财?所以说,这个命令必然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
穆桂英刚一下令,一大半的辽军将官就叫了起来:“元帅,这是为什么呀?”
穆桂英说:“我们汉人有一首诗,其中两句是这样说的,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我们讨伐夏国,目的是为了遏制住党项人的狼子野心,使他们不要到处乱侵略,不是为了要多杀人。”
“可是……”
穆桂英没让他说下去:“这是命令,谁不执行,军法从事!”
军令如山,铁面无私,穆桂英把军令抬出来,谁还敢再多说乱话,钱财再好,也得要有命花才行。那些辽军兵将们再不敢怠慢,急忙飞跑四散,各处去传令。
不多久,全城的屠杀慢慢停了下来,夏、辽双方的军队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分向两边退后,辽军退往省嵬城正门,而夏军则退往靠石嘴山的那边。两军不再接触,城里的老百姓也开始清理自己遭到战火摧毁的家。
活了十几二十年,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纵横驰骋疆场,而且一出手就打了个这么大的胜仗,无比辉煌,无比威风,穆桂英那颗年轻的心里这个美呀,甭提了,只差要飘到灵霄宝殿上去。这个时候,萧天佐也搞了一匹马,两人骑着马,带着一些辽兵辽将,趾高气扬地在城中各处巡查性地到处去走,所过之处,那些党项老百姓们都用愤怒和恶毒的眼光瞪着他们,看那样子,如果他们是能吃的东西,早把他们吃得连渣子都不剩了。穆桂英看见了,就笑着说:“各位党项的父老兄弟们,关于这次战争,你们还是要感谢我呀,如果不是我穆桂英这个天下第一大美人心怀慈悲,你们恐怕就要被杀光了。还是快谢恩吧。”
穆桂英用半生不熟的党项语说出这些话,也不知那些老百姓们有没有听懂,反正他们的反应基本上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吐唾沫,大骂:“妖女!女魔头!你就该被千刀万剐,该下十八层地狱!你不得好死!!”
前面早就说过了,穆桂英是个不怕打,也不怕辱骂的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人生旅途里的小调料,只好开开胃而已。所以听了这些唾骂,她不以为然,只是一笑置之。倒是萧天佐,有点受不了,被骂得面红耳赤,有好几次想要大加呵斥,可是看着穆桂英完全不在乎,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穆桂英不是对契丹人有成见吗,不能让她这个成见加深。于是他也学着穆桂英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装出满面的笑容,还时不时地幽默上一句:“党项的老百姓们,造成这个局面,是你们的皇帝李元昊的原因,要怪怪他去,不能怪我们辽国人。否则,这是不公平的。”自然,他的话一出口,马上就被无数的唾沫给淹没了,那些唾沫只差要吐到他脸上来,萧天佐这个恼啊,他还不能发怒,真是憋得慌。堂堂的国舅爷都这样,“做了一个好榜样”,其他的那些辽兵辽将们,谁还敢胡乱放肆,反正又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有天神一样的穆元帅在呢。于是也都装出一副小绵羊乖乖乖的样子,几乎就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脾气好得让人以为这都是些娘娘腔。
不久,一行人来到了一地方,这是一条不很宽的巷子,巷子入口处有一幢房子,不大,也就属于城市中刚好能糊口的那种水平吧,戳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交叉点上。显然,这房子遭到了辽军的攻击,还被放了火,不过此时火已被扑灭了,烧得一片狼藉,墙也倒了,门也塌了,屋子里到处是瓦砾石块。
这家里可能没有掌家的壮年夫妇,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和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看样子像是爷孙俩,此时两人正在家里清理被毁坏的东西。那小伙子有点瘦显得不那么像是强悍的草原人。穆桂英看他们爷孙俩正在抬一个大柜子,那柜子挺大,还被砖头石块压着了,两人抬得很吃力。穆桂英也是心有悲悯,见情景就会触动,见两人有点抬不动的样子,她本能地就从马上跳下来,然后几步跑过去,伸出右手一托。穆桂英的力量那是多大,这柜子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轻轻松松就被托起来了。
穆桂英托起了柜子,帮了爷孙俩的忙,按说爷孙俩应该感谢她才对。然而现实情况正相反,那老头把柜子放好后,见穆桂英是个女将军的装束,还是辽国人的军装,马上明白到了什么。这老头也真是个火爆性子脾气,说拉脸就拉脸,连一点过程都没有,当即破口大骂:“你这个地狱里跑出来的女恶魔,你已经把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家毁坏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来干什么?!我的家不是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从我家里滚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穆桂英往外推。老头用的是纯党项语,穆桂英只听懂了一半左右,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呢,老头已用他的行动完整地表达了他的意思,穆桂英被硬生生地强推出门外。
对于自己遭到这种对待,穆桂英倒没觉得怎么样,萧天佐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从马上呼地跳下来,大声喝叫道:“老头,你活腻味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老头看来也是个倔脾气,一点不怕他,听到叫,马上把胸脯一挺,毫不示弱地说:“怎么,还没杀够啊,还想杀啊!来啊,杀啊,老汉我今年六十五了,不怕杀!”
萧天佐气懵了,真的就想去拔刀。穆桂英一看不好,要坏事,他这真要一动手,就可能引起连环杀了,自己的禁杀令就白费了。急忙把他拦住。穆桂英对老头说:“老人家,干嘛这样恨我,我跟你又无冤无仇。”
老头说:“你跟我无冤无仇?你跟我们所有的党项人都有仇!”老头说话时,那双眼睛怒瞪着穆桂英,如果眼睛也能杀人,估计穆桂英死上十万八千次也还凑不够数。
穆桂英对望着老头的眼睛,望着望着,突然又笑了,笑得还很甜蜜,她说:“老人家,既然你这么恨我,不如你把我杀了,怎么样?”说着话把自己的九转惊雷隐风剑拔出来,剑柄朝前,向老头递去。穆桂英本想对老头使用迷蝶螭梦功,这样老头的反应就会让人面子上好受得多,不过想想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差不多可以做她的爷爷,对他使用这种迷惑功忒不人道,于是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穆桂英做出这么个举动,这可把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弄楞了,老头更是眼珠子差点掉地上:“你……你是个女魔头,我能杀得到你吗?”
穆桂英仍旧是好看无比的甜蜜笑容挂在脸上:“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化去心中的仇恨呢?不如……”说到这里她脸上现出诡异的神情,“不如让你亲亲我,怎么样?”
穆桂英两岁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三岁的时候,被离山圣母带到离山;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一直长到十七岁,才被放回穆柯寨,回到父兄的身边。由于常年生活在原始自然的环境里,几乎不与外界人接触,所以穆桂英的心里几乎没有染上俗世的尘埃,完全是凭着人类自然的本性率意行事。在她看来,既然自己长得这么漂亮,而人们又喜欢自己的漂亮,那么用自己的漂亮为人们带来一些美好的享受,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所以她也没去多想其他的问题,就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了。
穆桂英对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说这种话,这可真把老头给惊吓住了,穆桂英话一出口,老头当即就涨得满脸通红,随即一口痰吐在地上:“呸!你不但是个女魔头,还是个毫无廉耻的**!亲你?看着你我就想吐!”
看来穆桂英就喜欢这种样子,他越这样她反而越高兴。穆桂英越发笑得美丽动人地说:“老人家,你就算要骂人,也应该要讲实话,你说看着我就会吐,可是你现在并没有吐啊,这证明你在说谎。”随后她把头转向身后的辽军兵将们,问:“你们大家说,有谁看到我会想要吐吗?”
所有的辽兵辽将一听都哄笑起来,叫着说:“只有白痴才会说这样的话!”那意思是说,老头是个白痴。不过,这确实是他们的心里话,因为在他们看来,穆元帅对老头那么好,老头就是应该感恩戴德才对,现在却这样,这不是白痴又是什么。
穆桂英随即又把头转向老头的那个孙子,笑靥如花地说:“这位帅哥哥,你说说看,你看到我会不会吐?”
老头的这个孙子正是青春躁动的年龄,属于对异性无比向往的时期,穆桂英美貌无比,刚才又经过了一番搏斗,身上的体香散发得很浓烈(穆桂英身上有股天然的体香),小伙子看着闻着,心里早跑起了十万八千匹野马,再被这一笑,那哪还受得了,当即忽悠一下,三魂七魄一瞬间全部跑到体外来溜达,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会。”
穆桂英说:“那么你想不想亲我?”
“……想。”
“那么就过来亲吧。”
正所谓食色,性也,这生理本能是天生下来的,谁能刻意控制得住,何况小伙子还正是全身喷火的年龄呢,听了穆桂英的话,他也顾不得爷爷的喝叫拦阻,真的就从屋里冲出来,跑到穆桂英身边,往她右脸颊上亲去,同时两只手还到处想乱摸,不过穆桂英把他这两只不安分的手捉住了。
这一下可真好像是倒了泰山一样,整个这条街道都轰动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出来看新奇看热闹看激动,特别是那些年轻小伙子,更是几乎要扑到身边来,一个个都嫉妒得两眼直喷火。
不但是他们,连那些辽兵辽将和萧天佐,也同样都嫉妒得抓耳挠心:***这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大艳福?!他老子在天上贿赂了王母娘娘了?
他们是嫉妒,老头就是吹胡子瞪眼了:这……这这这这这成何体统!这太不像话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拦阻,女魔头身后站着那么多契丹狼,他只要一动就会被拦截住,根本不可能靠得近去。
这一幕不但是地面上的众人看在眼里,就连在空中暗暗跟着的离山圣母,也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道婆跟老头一样,惊得差点从木鸟上摔下来:这死妞儿,搞的什么鬼?!
这就叫“惊世骇俗惊天地,桂英清心本自然;奈何世人颠倒看,却把美好做浑浊。”
在其他的人惊讶得眼珠子掉满地时,老头的那个孙子却在美美地享受着,他一亲上,嘴巴就不愿拿下来了,这么美好的好事,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遇上第二次呢。亲完脸颊,他又想去亲脖子。他是亲得高兴,萧天佐受不了了,这位大辽国舅爷冲上去把他一把拽开,骂道:“***你还有完没完?!让你占了个便宜也就算了,还得寸进丈了!信不信我一刀劈死你!”小伙子正亲得神魂颠倒,突然被人拉开,自然是一千个不情,一万个不愿,可是猛一回头,看着萧天佐那喷着怒火,恨不能要把他撕碎生吃掉的神情,吓得浑身一激灵,那些不情不愿又全被吓没影了。美色虽然重要,命还是比什么都重要啊。他于是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悄无声息地退到一边。
其实,小伙子魂不守舍是不假,但穆桂英自己,也同样有点异样欢快的感觉,长到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被人亲过呢,哪怕是同性;由于她的强悍,以前人们看着她,都是怀着一种敬畏的感觉,从来没人敢对她有这么一种举动;没想到她今天出于一种戏谑玩耍似的心态,却竟然让自己感觉到了一种从未体味的美好感觉。原来被人亲真的很舒畅,麻麻的,比小时候在妈妈怀里的感觉还好!穆桂英用手摸了摸脸上被小伙子亲过的地方,一时两眼有点发软,脸上也漾起两朵红晕。
穆桂英这个状态,萧天佐看在眼里,那真不是一个滋味,穆桂英是他追求的人,现在他追求的人却看上去很享受被别的人亲近的感觉,这叫他心里怎么可能坦荡没有疙瘩,也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恼恨,他叫了一声:“穆元帅!”
这一声咯噔一下,好像老和尚的醍醐灌顶,一下把穆桂英叫醒了,穆桂英扫眼四处一看,发现人们都在用火辣辣的眼光看着她,特别是那些党项族的小伙子们,更是眼睛里似乎要伸出手来。穆桂英于是又恢复了刚才被亲之前的心态,好看无比的笑起来,美丽对她来说,不是很自然的吗。她对着那些党项族小伙子说:“你们是不是也想像他那样?”用手指了指刚才亲他的那位。
那些党项小伙有十来人,全都是十来岁,像这种年龄,异性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表示,也会引发无限大的想象,何况穆桂英还说得这么直白呢。听了她的话,所有的人都是鸡啄米似地使劲点头。
穆桂英话锋一转,说:“我是这场战争辽军的指挥官,夏、辽双方既然摆开了战场,杀人就在所难免,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而导致你们其中有无辜的人被杀,我深表遗憾,谨向大家表示诚挚的歉意!但是关于战争,我也有话要说,你们大夏国向西对回鹘、吐蕃用兵,想来你们这省嵬城里,可能也有亲人在西面的战线上屠杀着回鹘和吐蕃的老百姓。我是个宋人,回鹘和吐蕃都与我们大宋交好;而他(用手指指萧天佐),是大辽的国舅爷,他的血管里流着回鹘人的血液;你们大夏对回鹘、吐蕃用兵,其实也是间接在向宋、辽挑战,所以导致这场战争,你们并不是毫无责任。当然,在这里我并不是想要责备大家,而且我也不想跟大家结仇,我想要说的就只有一个意思,我并不是你们某些人嘴里所说的女魔头,不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我是个美人,这点我很清楚,如果我漂亮的脸蛋和我的美丽能让大家心里的仇恨有所减轻的话,那么我很愿意为这种事情出力。听了这么多,如果你们中间还有人想要亲我的话,很欢迎!”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穆桂英这会儿放下少年人的轻狂,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正经严肃的话,刚才的那种**状态似乎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所有的那些色中癫狂者一听,这才猛然想起来,原来这个人是打破自己城池的占领者,是一个强悍无比的战将,可不是一个轻浮浪荡的烟花女。有些男人往往是这样,面对弱女子,越弱,越能激发他们的雄性;而一旦这女子变强了,他们的雄性就海浪退潮一样退下去了。穆桂英这一让人感觉到了她的强悍,于是刹那之间,那些躁动的念头几乎都消失了,所有的人呆楞了一会儿之后,各自黯然地都返回自己的家里去。
穆桂英呢,笑了笑,就把刚才这页从自己人生的书本上翻过去了。她走到刚才亲她的那个小伙子身边,自己周身四处看了看,把挂在腰上的一块玉佩摘了下来,问那小伙:“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伙子看着她,脸上有害怕的神色,可也有迷醉和爱恋的神色,脸红红的,说:“我叫乌里季巴塔木。”
穆桂英说:“谢谢你刚才亲我,你带给我的感觉很美好,以前从来没人对我这样过的。”
乌里季巴塔木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来他的性格比较内向。
穆桂英把摘下的那块玉佩向他递过去,说:“这个东西送给你留个纪念吧。”看乌里季巴塔木接了,她又说:“能让我也亲你一下吗?”
乌里季巴塔木涨红着脸点点头,穆桂英于是探过头去在他脸上落下了她的初吻……
从老头家里离开后,萧天佐问穆桂英:“你是不是忒喜欢被人亲的感觉?”
穆桂英白了他一眼,说:“你说呢?”
萧天佐摸摸头:“这我哪知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穆桂英说:“既然知道是海底针,就不要乱捞摸,你摸也摸不到。”
回到辽军队列中后,穆桂英传令:“全军退出省嵬城,返回我们自己的营寨!”
有人对这个做法提出自己的异议:“要是党项人重新把城门关上,再次与我们对抗怎么办?”
穆桂英说:“放心吧,李元昊已被打服了,他不敢再与我们对抗。如果真要像你说的那样,这个罪名由我来承担。”
果然,辽军刚回到营寨没多久,李元昊就派人送来了降书顺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