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正真不知说什么好,几年前他就劝过他们不要在外面建猪圈,各家门口养养蛮好,现在政策多变,谁知道会如何。他们当年非但不听他的,还说他自己钱赚多了,容不得别人赚钱。他想了想,仍耐着性子对张传玉说“那你就想被抓起来?这要是抓起来,再放出来可就不容易了。先避避风头。”张传玉还没说话,马小飞接口道“朝正哥,我们的孩子都还小呢,放心不小。”马小飞不说话,朝正还好,一说话,朝正的火头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你除了煽风点火,你还会干什么?”马小飞是生产队长。刚选他时,李朝正确实喜欢他吃苦卖力的精神,后来发现他不仅吃苦卖力,还经常惹事生非。李朝正调到镇里时,就建议骆全把他撤了,重换一个人。骆全以自己刚当支书,不好上来就换人,等过一段时间再说。谁知道等骆全想替换马小飞时,发现村上有点能耐的人谁也不愿意待在家里干农活,打工的打工,卖水晶的卖水晶,还有不少人出国劳务去了。马小飞的队长职位就一直保留下来。不仅马小飞一个人,别的村干部也得兼着。好在村里除了收收粮食,管管计划生育也没有什么事。
马小飞刚说话,就被李朝正骂了回来,低着头闭着嘴不吭声了。李朝正看到马小飞,想起支书骆全,村长孙传道怎么这些天一直不见踪影,就问“支书和村长呢?”张传玉说“砸完拆迁办的第二天,他们就说去镇上开会,到现在也没回来。”朝正明白了那些妇女叫自己“支书”时的含义。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李朝正对着大家说“你们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家里的事托付给亲戚朋友。刚好吃饭时间,他们不会管那么紧,你们都快走吧。”朝正说完,就转过身要进屋,不再搭理他们。他刚转过向,就听有人喊“大,大”朝正又转过脸来看是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跑了进来,人群纷纷往两边闪去。张传玉听到叫声有些耳熟,定睛看去,待到那人跑到眼前,他才认出那人是小三周伟。
“孩子,你怎么这样?他们打的?”张传玉抓住小三的胳膊问。
小三不回答,反倒说“大,你快跑吧。我听他们说,明天就要来抓人,要把打砸的人全抓起来,先打一顿,再判个七八年的。”众人听了心中一惊,都想夺门而去,又怕慌里慌张地惹人笑话。他们都盼望着朝正再说一句,你们走吧。
“小三,大这就要走啊,你也快回去收拾东西和我一起跑吧。”张传玉对小三说。
小三忙摇着手说“大,你走,我在家里守着,他们若不抓着我,不会放过花花和小弟的,我父母也老了,他们离不开我。”小三这一说,人群中有些年轻的就感同身受了。严光的儿子严闯在小三一闯进来时,就想上前问问父母的情况。见小三和张传玉说完话,就走上来问“俺大呢?”小三见是严闯,突然结巴了“闯兄弟,你大,你大……”严闯着急了,拉着小三摇晃说“你快说,你快说啊。”小三血水干了粘住的头发被严闯摇地上下跳动。“闯,你大也被打了”小三好不容易话顺溜了“他躺在地上,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害怕,趁他们不注意,翻墙跑了。”严闯听了仍是摇着小三“俺大到底怎么样了,他躺地上怎么样了?”小三挣脱严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躺在地上。”整个院子死一样的安静。严闯直直地盯着小三看了一会,转过脸来看看同住一村多年的乡村庄邻,最后看了看李朝正,然后哪个地方也不看,只盯着房子前的走廊柱说“我不走了,要死也死在家里,死在我们家猪圈里。”院子里仍是一片安静,众人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不走,他们不会放过自己,走了,他们就会放过吗?家里怎么办?难道他们会那么好心地任我们一走了之?李朝正也不知该对众人说什么。
魏幽苑的哭声打破了院子的宁静,“朝正,朝正,呜呜,你快去看看,海洋和王慧要和谭刚拼命了。呜呜!只马题叔跟着去呢。呜呜!朝正你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