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色相

说起自由，现在的梁俊是真正自由了。原先梁俊还碍于心中一份纯洁的情感，那情感就象一把道德的锁，牢牢地锁住梁俊的心。他想忠诚也就是如此，对感情的忠诚，是自己生命里的纯粹。如今，这一切显得都不那么重要了。他所爱的女人，已经成为别人的新欢，于是，他的心灵自由了，便无所顾忌了。

让他更感自由的是，老板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他可以不去上班了。理由是，他在股市上的疯狂买卖，给客户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他知道，老板心中不会不清楚，客户的损失是市场整体下跌的结果，而不是他那次疯狂买卖的结果，恰恰相反，如果没有那次买卖，客户的损失甚至会更大。

但梁俊不想做任何辩解，因为他知道，辩解是没有用的，整体股市不好，公司借机裁人是必须的，即使不裁自己，也要裁别人。如果自己是老板，同样也会这么做的。今天的梁俊早已不是几年前的梁俊了。一时半会没有工作，至少还不至于饿死。几年来他积攒下来的钱，至少够他自由一段时间的。

失去工作，也失去了感情的梁俊，躺在床上无聊而自由地思考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这种职业选择，似乎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至少于社会，自己似乎是个毫无用处的人。如果说别人可以种田，纺布，修理汽车，或从事幼儿教育，或给人治病疗伤，那自己却什么也不会。

他甚至想，如果关掉股市，自己连最基本的生存技巧都没有。这么些年，自己读书写字，学会了些什么？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生存技巧？没有。自己除了学会看股市K线图外，学会的就全市一些股市中的歪门邪道了。比如，利用不同账户对敲，以维持股价；不断压低或拉高股价，以便进出货。

还有呢？当然还有，想到这儿，梁俊终于有些得意。他想，如果自己不会这些，自己这些年在股市里，那不白混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不会这些，自己不要说赚钱，甚至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现实就是如此，历史像浩荡的洪水，席卷着每一个生活在这个历史中的生灵，优胜劣汰，酷者生存。

孟凡得知梁俊失业在家。心中很着急，她知道，这很可能与自己有关。她更知道的是，如果一个人失去了感情又失去了职业，那痛苦绝对是锥心的。她不认为梁俊那是自由了，她认为，他是被淘汰了，被自己淘汰，被他的老板淘汰。那么，梁俊真的该被淘汰吗？不，他是优秀的，而且是绝对的优秀。

孟凡决定要用自己的全力帮梁俊度过难关。她替梁俊作了全面分析，她认为，在目前市况下，无论梁俊去基金公司还是证券公司，就他过去的炒股业绩，恐怕难以让人满意。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赶上小基金公司正好招人，或，梁俊有本事带几个大客户过去。前者没那么凑巧，后者没那么容易。

但不管怎样？总归要试一试。于是，孟凡试着给她认为熟悉的基金或证券公司的老板打电话，并做出极力地推荐。得到的答复不出孟凡的所料，不是找各种托辞说不招人，就是提出要带几个大客户过去的条件。当然也有很痛快答应的，但前提条件是，希望能找机会和孟凡单独见面谈一谈。

孟凡觉得很可笑，谈一谈？如果真想用人，和梁俊谈才是正常的，和自己谈，有什么好谈的？那其中暗藏的意思，无非就是让自己为他们献身。孟凡心想，献身，如果为自己喜欢的男人偶尔献身，在这个人欲横流的社会，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想趁火打劫让自己献身，那绝对是不允许的。

这个世界越来越疯狂，男人们不是想以权谋私，就是想以权谋色，孟凡这样想。走入社会这几年，孟凡接触了形形色色的男人，而且多半是财经界的所谓成功人士，但他发现，他们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她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医生做老公，一个靠自己的学识靠自己的医术而不是靠权谋吃饭的老公。

孟凡当然也知道，既然自己游走于这样一个疯狂的世界里，自己过于正常的话，反倒显得不正常了。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辗转腾挪在媒体和财经两界之间的女人，色相有时甚至比能力或学识更重要。要办成一件事，不牺牲点色相，恐怕是很难的，但孟凡的原则是，卖相不卖情，卖色不卖身。

有时，孟凡也想，梁俊是自己什么人？他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同学而已，一个自己众多的追求者之一，他和其他男人不也一样吗？本质上也没有什么不同。自己干吗非要去帮他？可孟凡的内心告诉她，不，梁俊不一样，他是自己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男人，他或许是自己前生的父亲，兄弟，或丈夫。

总之，孟凡觉得自己欠梁俊很多，甚至可以为他去牺牲自己的色相，而这种牺牲是一种崇高，一种在道德和情感上的心安理得。于是，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她认为是自己朋友的电话。

“喂，是朱总吗？”

“哦，我就是，你是孟凡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

“哈哈，没什么，只是你的声音听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我们很少见面的，你怎么能听到我的声音啦？”

“你忘了，你是电视台的主持人，你的节目，我场场不落。”

“是吗，你这么说，我太高兴了，你真是个好人。”孟凡用了点嗲声。

“哈哈，你找我有事吗？”朱铁山感到一阵甜蜜。

“哦，也没什么事，想你了吧！”

“哈哈，不会吧，你没事才不会给我电话的。有事就快说吧，你的事，我有求必应。”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忽悠别人，但从没有忽悠过你，你不知道吗？”

“那好，是这么一回事，其实对你也是个好事。”

“说来听听。”

“我有个同学，刚刚从证券公司辞职，自己开了一家投资咨询公司，想雄心勃勃大干一番，但公司刚开张，一时找不到业务，我想起了你，你不是曾经跟我提过，你们公司准备上市吗？我同学可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我想介绍你们相互认识一下，大家互通有无，你看怎么样？”

“嗨，这是好事，谈不上求我，这你是在帮我忙！”

“那好，回头我把你的电话给他，你们自己联系，如何？”

“好，没有问题。”

朱铁山，一个典型的，说好听，是个民营企业家，说不好听，就是个爆发户。也就在孟凡刚毕业的那年，他还只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一天在酒桌上有个朋友介绍他认识了西部某省厅管矿山的官。朱铁山便抓住机会，积极公关，后在官员的关照下，以相对低廉的价格获得了某金属矿的采矿权。

赶上运气好，朱铁山还真挖到了宝贝，于是，他拿着各种证明材料找到银行，用矿产权进行抵押，融得了一大笔资金，于是，他便开始他最原始的矿石开采，几年下来，还真赚了些钱。朱铁山是个精明人。他用这些钱，改造设备，提高效率。几年工夫，他的西南资源矿业开发公司，便壮大了起来。

有一天，朱铁山难得在家看看电视，突然他发现，电视台有个节目，很吸引他，不仅是内容吸引他，吸引他的，还有那个相貌端庄，头脑机敏，学识渊博，人缘很好的女主持人。朱铁山想，自己文化不多，公司要继续发展，很需要人才，如果能挖到这个女主持来做自己的助手，那自己的公司将前途无量。

当然，如果还能有些什么其他的副产品，比如，获得那漂亮女人的青睐，那便是一箭双雕的了。朱铁山是什么人？绝对是个敢想敢干的人。当他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便立刻采取了行动。几天之后，他带着两个下属，来到了北京。尽管以前也来过北京，但这次北京之行，朱铁山认为对自己是至关重要。

他特意上商店买了一身西服，当然是明牌，他不希望第一次见面，会让那个女人瞧不起他。事情成与否，不要紧，但至少不应该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他们一行人来到腾龙电视台的大门口，保安问：“你们事先有约吗？”

“没有。”

“没有约，不可以进的。”

“我们没有他们的电话，第一次来，怎么可能约？”

“你们找她有什么事？”

“哦，我们想请她替我们作广告。”朱铁山知道，不这么说，是进不去的。

“那这样吧，我给你们联系一下广告部，看他们有没有时间接待你们。”

“好，谢谢。”

“喂，广告部吗？门口有几个西南资源公司的人，想进去和你们谈广告的事，让他们进去吗？”保安用内部电话拨通广告部。

“好，让他们进来，到３０６房间等。”

放下电话，保安让他们几个去传达室进行登记。

朱铁山很高兴，他让下属去登记，自己则在门口等着。看到电视台这高高的摩天大楼。朱铁山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登记后，他们一行，来到楼里的３０６房间。广告部一个业务人员接待了他们，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哦，我们想在财经视点上做些广告，不知道怎么办理？”

“哦，问题是，现在各广告时段，都已安排出去了，而且年初就确定的。我们每年年初要对所有广告时段进行拍卖，到时欢迎你们也来参拍。”

“可是我们想现在就安排，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是有，那就是软广告。”

“什么叫软广告？”

“软广告，就是在做节目时，顺便就把你们宣传了。问题是，你们能不能找到正好切合宣传热点的题材，这个需要你们直接去找节目组谈谈。”

“哦，那太好了。麻烦您替我们联系一下。”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