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的城楼上，阿水和老五并肩而站，银色的盔甲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眺望这片原始的土地。

这时，一个将士上前，单膝跪地道：“刘将军，蒙古使臣求见。”

老五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回望阿水。阿水只是轻摇了下头，也不知蒙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使臣身着宽大的蒙族袍子，阔步上前。只向老五行了简单的礼节，便转身面对阿水作揖道：“钟将军，我大蒙国沙将军特派使臣前来，送将军一程。一点薄礼，不承敬意，请将军一定笑纳。”

语毕侧身，后面的蒙兵捧上一个不大的锦盒。

阿水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趋身上前打开了盒盖。盒内，躺着一张木制的棋盘，纹路界限泾渭分明，依稀透着清淡的木香，一看便知是新刻不久的。奇怪的是，整个盒内竟没有一枚棋子。棋盘上也是一片空旷，老五见状略微皱了下眉，阿水却会意一笑。

“沙将军说，倘若钟将军看到第一份薄礼笑了，便再奉上这第二份薄礼。” 使臣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水笑着抬头，没想到堂堂的阿连沙，竟也有了这许多拐弯抹角的心思。他反而不再惊奇，只是翘首以待，看蒙国使臣又拿出什么希奇。

谁知使臣不动也不唤人，而是接着说道：“这第二件薄礼，是沙将军送钟将军的一句话，方如棋局，圆如棋子，动如棋生，静如棋死。但请钟将军万事不要过于执着。”

阿水默默点了下头，眼前浮现出那张坚毅的面容，鹰眼如鸷，却在唇边荡起不易觉察的轻笑。

探手入怀，摸出一枚乳白圆滑的棋子。那是雷公曾用过的，这么多年，阿水一直带在身边，仿佛爹从没离开过。“请贵使将此棋转交沙将军，就说，一片冰心在棋子，棋生棋死，尽随天意吧。”

等到使臣终于离开，老五才缓缓说道：“想不到阿连沙竟也是性情中人。”

阿水仿若未闻，眼睛一直盯着使臣离去的方向，喃喃道：“爹，有您看着这里，孩儿也走的安心了。”

晌午时分，余下的汉军，开始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

路上，老五破天荒地一次性收到三封家书。匆匆拆开来看，竟不由得热泪盈眶。

阿水连忙接过，熟悉的笔迹跃入眼帘――此去经年，阿水，爹回来了。

一时间，竟不知是悲是喜，阿水楞楞地端坐马背，爹回来了，爹没有死，爹回来了。

阿水倏地仰头，耀眼的阳光晃得眼睛生疼，却在心底漾开一池温暖的春水。这个冬天，总算要过去了。

“老五，我想……”阿水转头看向老五，触到一个鼓励的眼神。

“去吧。”老五微笑着冲他点头，两个男子的手自然地紧握在一起。

“小鱼，上马！”阿水一手执缰，一手拉过小鱼往怀中一带，小鱼转眼便到了马背上。

风驰电掣地跑了很久，直到白马将众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阿水才松了松缰绳，给马儿一点喘息的时间。

“水，水哥哥，我们不是逃兵吧。”小鱼惊恐地回头看向阿水，要不是被那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夹住，她怕是早从马上跌下去了。

“哈哈哈哈……”阿水畅快地大笑起来，小鱼明显感觉到来自后背起伏的笑意。

“你这个傻丫头。”

阿水轻轻将下巴抵在小鱼的后脑，少女特有的香气浸入鼻息，令他的心神恍然间抖了一下。阿水想起了第一次进云儿闺房的情景，那样的馨香，那样清澈的美……

“小鱼，把手举起来。”小鱼懵懂地伸出手去，阿水轻轻摆弄着那些纤细的手指，软香在握，肤若凝脂。少 时，小鱼用手拼出了一个方框。

“喏，你试试从这里往外看。”阿水诱导着说，自己索性放开缰绳，率先玩了起来。

“水哥哥，你怎么想到的。太美了！”小鱼一边看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欢呼，眼神因为惊喜而格外明亮。

阿水怜爱地摸了下小鱼的鼻尖，那里细细地翘着，透着一股子娇憨。

“水哥哥，你怎么了？”小鱼用头顶了顶阿水的下巴，几缕调皮的发丝不经意掠过阿水的眼际眉梢，将他的心撩拨得格外柔软。

“小鱼，我爹回来了。”阿水俯身凑在小鱼的耳畔低声说道。

“是真的吗，雷公回来了！”小鱼惊喜地转头，阿水猝不及防，温柔的唇擦过脸颊，清清浅浅的，蓦然间在两人的脸上激起红色涟漪。

阿水的心一荡，竟似躺在一片温柔的云上。

小鱼娇羞地别开头去，半晌，都没有说话。

阿水试着拉了拉缰绳，才发现手心却已全部濡湿。

白马会意地重新快跑起来，小鱼也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身子。阿水但觉得怀中的人儿渐渐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只想就这样拥着，好好地呵护，用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