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龙隐求子
作者:意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99

村子里的故事其实有很多。

张秃子便是那官帽儿岭的原来主人。他本不秃,但娶了媳妇之后就开始秃了。他从前身体一直很好,一顿饭吃三个白面馒头,还能一只手拉两头牛下地。但据说娶了这房媳妇之后,眼见着一天天的瘦了下去。

媳妇不是本村人,长得据说挺俊,皮肤又白又嫩的好像能挤出水来。秃子很疼她,不让她下地,也不让她干家务活。连四季的衣服都是秃子给洗的。

就是这么一个外人眼馋的老婆,秃子却没享福几年。随着身子一天天的虚弱下去,刚过完三十,人就走了。

当时秃子媳妇刚守寡的时候,村里没少人指指点点的,都说这外来的媳妇克夫,生生的把这么精壮的一个好劳力给克死了。

秃子的父母哭天抢地的,埋怨这媳妇没给秃子留个后。先是秃子的老爹,过完年关就咽了气。

又过了两年,秃子的母亲也心梗,市里的医院没抢救过来。

于是,本来红火的一家子,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寡妇,守着一处荒山,几间空荡的窑洞。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么年轻的一个女人,身下还没有孩子。惹得村里的大老爷们想入非非,直流口水。

村里那些别人家的媳妇都恨死了她,说她能把人的魂勾走了。自家男人要是经过了她家的门,回去就等着跪搓板吧!

如此一来,找不到人帮着耕种,那座官帽儿岭便彻底的荒下来了。

等到二表叔得知此事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一年。本想着讨个便宜,占上这生财的宝地。却不料拜访之下,发现寡妇家住着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后来和寡妇在一起的外村人二狗。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寡妇也是女人,总也要过日子吧?二狗是寡妇以前的同乡,家里贫寒,没房没地。本来想从这陌生的村里讨个生活,却一来二去,干脆做了这几方窑洞的新主人。

这么一来,寡妇门前难听的话就更多了!说什么不守妇道的,早有奸情的,等等,足足能把人羞死臊死。

可这二狗骨头硬得很,谁说些不中听的话,他都记在心里。夜里敢去点人家家门口的柴堆,也敢去人家地里撒上敌敌畏!

一时之间,谁都知道是二狗做下的,却苦于找不到证据,大伙只能忍气吞声,并带着三分畏,七分无奈。-=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shouDa8.com=*

来年开春,二狗上山垦荒,将官帽儿岭重新种上了粮食,眼看着日子过得红火起来。村里这些闲话传的也烦了,只当没有两个人,都不去招惹,也省了许多麻烦。

又过了几个月,从前和秃子过了好几年日子都没生下一儿半女的寡妇,竟然怀上了!

铁树开花!这可算是不小的新闻,村里人又有的聊了!

言语之间,祝贺二狗的人倒是占了多半。秃子一家走了已经几年,二狗也成了村里的熟面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少也该有点同村乡亲的情谊了。

农村人俗气了些,直接指着二狗说,你小子挺厉害!得了便宜,还留了种。秃子没享到的福,都被你沾上了!

二狗心里高兴,总是哈哈大笑。

我们听完二表叔的叙述,这才知道,村里还有这样一户奇特的居民。之后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

父亲作为一家之主,却沉着的道,无论今天对方是否黑脸,我们都不能和这家人谈崩!先说些客气的话,夸夸这没出生的小娃。没准人家一高兴,给咱们开了绿灯呢!

话就到了二狗家的窑洞前。

只见院门紧闭。透过门缝向里瞧去,院内凌乱无比,就连扫帚都没有摆放整齐。

父亲刚想带着大家敲门,我却隐约听见了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下意识的拦住了大伙。

二表叔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摇头道,不知是不是听错了,窑洞里有人在哭呢!

穆南迪走上前来,侧耳倾听。

随后说道:不错,里面确有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样子,显然已经是哭了许久了!

父亲稍稍考虑了一下道:不知这家人有何变故,咱们这么多人突然拜访,或许会给人另添苦恼。不如我与你二表叔一道,带着穆先生先行进去,大家在外面等候便可。

话音未落,院内窑洞之中门板吱呀作响。接着,便传来细碎的脚步。

一个沙哑无力的声音想起:外面是谁?可是有二狗的消息了么?

只见一名大腹便便的妇女,一步一停的向院门口挪动。

等她打开院门的时候,我们彼此双方都是大吃一惊!

都说这家的媳妇是个水灵灵的女子,此刻却见她蓬头垢面,眼神空洞,简直像是个中老年人一般!

而这女人见门口聚集了这么多陌生的面孔,竟然受了些惊吓,眼睛一闭,直直的向后倒去。

老舅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这女人。

我们就近的几人七手八脚,将她扶回屋内的炕上。

精通些医术的老舅最为沉着,十指对着女人的口鼻之间压了下去。

几秒钟的功夫,女人悠悠转醒。

见到周围全是陌生人,一脸的迷惘。

环视了半天,才从我和老舅的人缝中看到了一张认识的面孔,不由得哭道:二哥!是不是我家男人真的出事了,你别瞒着我,快点告诉我啊!

二表叔表情极为复杂,吞吞吐吐道:弟妹啊!我们今天才回到村里,你家二狗出了什么事,我们可确实不知道啊!

女人疑惑的擦擦眼泪,问道,二哥,若不是二狗出了大事,你怎会带着这许多乡亲过来看我?

老舅从一旁插话道:这位大姐,请不要多心,我们在这里是为了另外的事情而来。如果不见外的话,你不妨将家里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说出来,我们也好群策群力,帮你想想办法!

女人眼泪一下子又涌出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起了近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看着媳妇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那二狗便多了一个心眼。心道,我这媳妇已经三十好几了,怀上孩子不容易!生完这一胎估计也就到头了!别到时候出来个闺女,那不完蛋了。我怎么也要给自己留个儿子!

想到守着太原这个大城市不远,那里有一座龙隐寺久负盛名,据说求子签有求必灵!

这就带着小半年地里的收成,足足几千块的香火钱,直奔龙隐寺而去。

谁知这一去,不仅当天没有回家,接连三天都没有音信。

这怀孕的女人只好报了警,让城里的公安帮着寻找。

又是三天,传来的消息是:寺里的大师曾经见过这样一个男人。可是男人许愿求签后,留下了一千块钱香火,便在天黑之时离开寺内,之后就再无踪影。

这是公安局唯一追查到的线索。

女人知道以后,便开始每天以泪洗面。不仅如此,村内的疯言疯语也紧跟着甚嚣尘上,都说这外来的婆娘已经接连克死了自己的男人,克死了公婆。现在又跟了另外一个男人,还是要把人家活活克死!

如此一来,女人更是觉得没有活路。只盼着二狗能赶紧回家,或是万一得知二狗遭了什么不幸,自己也跟了去便是。

静静的听完女人的叙述,在场的人无不替她难过。

我不由得劝道,婶婶,您还是稍稍放下些心,现在全村都在帮你想办法,加上城里的公安也在行动,一定不会有事的!

女人看了我一眼,突然叫道,你就是那个在北京读大学的张浩吧?

我愣了一下,不知怎么会被这素未谋面的女人认了出来。

女人接着高声喊道,你是在首都读过书,有大学问,见过大世面!你给我评评理,他们村里人,凭什么说是我克死了男人,克死了公婆!这个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这日子还真就没法过了!

我看这女人已经即将崩溃,不知该从何劝起。为了防止说多错多,只好紧紧的闭起嘴巴。

老舅与穆南迪相互使了眼色,趁着旁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从怀里摸出一枚纤细瓷瓶。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黑点,被弹进了女人的口中。

老舅有意无意用拇指和中指挤压女人背上的几处穴位。

女人下意识的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便将那小小药丸吃进腹内。

片刻之间,女人的哭声减弱了,眼神也渐渐的柔和起来。

老舅与穆南迪你一言我一语的,配合着将我们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女人只是眯着眼睛点头,再点头,貌似是听进耳朵了。但既没说同意我们迁坟,也没说反对。

父亲在旁边有些坐不住了,突然问道:穆先生,你说过迁坟也是要看日子的吧?这事情谈不妥,耽误了日子可如何是好?

女人依旧目光迷离,轻声道,秃子走了,什么也没留给我!现在二狗也不见了,我还怎么活呀?留着这座帽儿岭又有什么用?

缓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们都是城里住着的本家,能耐大,熟人多!要是能帮我将二狗带回来,别说把祖宗三爷的坟迁到岭上,就是整个帽儿岭让我拿出来,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