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苦心
鲁中昌刚开完“五一”国际劳动节庆祝大会回到办公室,接到纪大萍中午相见的电话,心情激动不安。上个月,纪大萍找了两次,都是哭哭涕涕,说肚子越来越大,再不想办法,露了馅怎么办?自己也问过大夫,解释胎儿太小,检测不出性别,最好4个月以后。与纪大萍算清怀胎日期,推算至4月底才够月,答应五一假期解决此事。昨晚,自己为此也没休息好,面对妻子酣睡的姿态,辗转反侧,揣摩到哪个医院合适:本市不行。自己是名人,倘被人认出,传到上司或单位,妻子再火上浇油,那还了得?到附近乡村小诊所,有的没B超,即便有,又担心技术不行,查不准。想来想去,还是到老家苏县医院合适。只是苏县离矿几百里,纪大萍不能与自己同乘矿上的小车,被常在客人食堂吃饭的司机认出来更不好。打算给纪大萍租个面的,约定在苏县医院妇产科见面,若查出是女胎,当即?掉,若是男胎,想法说服她外出保胎。
午饭时,鲁中昌要了几两酒,喝得暖洋洋地到招待所等纪大萍。半个多小时,她仍没来,打电话到她家,妹妹说她刚出去。放下电话,听到敲门声,开门见纪大萍穿着红色半大风衣,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便问:“快等你1小时了,今怎么迟了?”纪大萍说:“妹妹‘五一’放假,领了几个同学到家里玩,我给她们做了几个菜,陪着吃了点。见她们无忧无虑,活泼快乐的样子,我真羡慕。”说罢扑到鲁中昌怀里,泪掉下来。鲁中昌一番劝慰,安抚,慢慢解开她的衣扣,扒光衣服,头帖在肚子上听来听去。纪大萍看她梳得闪亮的油头在自己肚脐和*间晃来摩去,想起他在办公室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有这种关系时,在食堂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有时不屑一顾的表情,禁不住“扑哧”笑了:“真有意思!”鲁中昌脸上一阵热,用枕巾盖住纪大萍的脸,**起来。纪大萍觉得比以往动作慢多了,便掀开枕巾,假意“哎哟”一声:“疼!”鲁中昌乖顺地一动不动。纪大萍感到一阵幸福,脸色红晕。
事毕,鲁中昌告诉她明天上午7时出发到苏县医院见面,拿出1000元让她包面的。
鲁中昌的小轿车快,7时30分出发,不到10时便到了苏县医院附近,吩咐司机找停车场,下午3时还在原地等他。便到医院妇产科门口耐心等候。到10点半,还没见人影,又等了10分钟,再也坐不住,便到医院大门口张望,心想,是没来过走错了路线?或是面的司机看她长得美给劫持了?不会是出车祸了吧?心里滋味与春节给吴书记送礼在门前等候一样难受。眼看到了11点,纪大萍才匆匆赶到。鲁中昌一皱眉,看她满脸灰尘,慌慌张张,“怎么这么晚?”“一大早就出去找面的,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要价200,还说路不好,不想拉,我就到长途汽车站坐了大客车,谁想客车招手即停,慢得很,急死人。”鲁中昌边走边生气地说:“200就200呗!给你钱就是让方便的,等得真让人心慌!”纪大萍满脸委屈:“我一个月才开200块呢。”
鲁中昌瞪她一眼,没再说话,赶忙挂号,开检查单,到B超室门口,对纪大萍说:“你进去,看准谁是做检查的,就说门口有一个象当官的人找。我自有安排。”不到两分钟,一30多岁女大夫出来。鲁中昌捏着裤袋里1000元钱,看周围没人,“麻烦你给刚进去的人查细点,这是一点意思,一会儿你告诉我是男胎女胎,不要告诉她。”鲁中昌将钱塞进她白大褂口袋,女大夫点头进去。约10分钟,女大夫出来告诉鲁中昌,“是男胎。”“真的吗?”“不会错。”扭头进去了。纪大萍出来让鲁中昌看了女大夫写的检查结果:胎位正常。
鲁中昌抑制住激动心情,“你没来到时,我在这儿转看一遍,条件太差,我不放心。一星期内,我给你安排到大城市,找个好地方,我就放心了。”纪大萍激动地点点头,两人出了医院。
鲁中昌本想让她坐面的回去,想起刚才的种种猜测,真有点不放心起来,于是两人坐面的到长途站,买了零吃,送她上了大客车回去,自己在附近饭馆吃了饭。看时间还早,顺大街边闲逛边考虑下一步计划。
走着听到路边店放港台歌星流行歌曲,心里一亮,一个好主意在脑海里闪出:刚才还发愁纪大萍扛着大肚子上学不行,只能以学习为名,让她寄居一个地方。住在母亲那里最可靠,可邻居都认识我们家两个儿媳,人多嘴杂,自己每年又带妻子回老家一次,太不隐蔽。单独在外租房,她一人肯定寂寞,挂念弟弟妹妹。前年回家听母亲说姑表姐在县城北新街开了一个家电商店,专营电视、收录机之类,何不把纪大萍安排到她的商店?一来有表姐照看,二来人来人往她不寂寞,又便于联系。只是这几年没来往,若说了此事,争强好胜的表姐肯定会白眼看自己,受奚落。唉!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厚着脸皮也要先安排住才行。即摆手乘面的到北新街,幸亏城小街短,没问几家便找到表姐甘二芝的“甘心家电”,没忘在附近买了饮料、糕点等礼品进去。
店内四间房,东边摆电视,西边是收录机、vCD,表姐正与女店员为顾客调试电视。鲁中昌掂着礼品走近,“电视多少钱一台?”甘二芝抬头,白胖的圆脸一双大眼惊讶地盯着鲁中昌,“哎呀!我的大昌兄弟!矿上的风好大呀,把你吹到这儿啦!”慌忙把他领到内套间休息室,拉会儿家常。鲁中昌说:“这两年总想来看你,只是矿上没个节假日,就是回来,一绕就得走,真是当差不自由。”甘二芝撇嘴笑道:“我还想你把小时候哄你吃糖豆,捉蝈蝈的二姐忘了呢!”鲁中昌大笑后转入正题,把家里无后的忧虑与巧合说了,并掏出3000元,“只在你店里避半年,让她给你做个帮手,吃住你包,每月给她开200元。”见表姐笑着点头,又叮嘱:“你要多观察她的言行,如有异常,及时给我通电话。要注意保密,亲戚别让知道,连我妈也别说。”甘二芝指着她嘻笑:“从小我就知道你是个捣蛋货。”鲁中昌掏出名片,“这上面有电话,有事打到办公室,别往家里打。钱不够的话我隔一段再送来。”甘二芝收起笑容,“别见外了,谁跟谁呀!你姐不象前几年那么穷。这事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对外我就说是我的表妹或侄女,没人怀疑。”鲁中昌看表已快4时,说司机在停车场,乘面的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鲁中昌找来矿教委主任兼职工学校校长何连发,问今年外培指标是否下达,一般都有哪些城市?何连发汇报5月底才能下达外培计划,点了几个城市。鲁中昌想5月底等不及,又问:“现在有没有预习班?为入学考试作点准备。”“预习班很多,远的不说,本市和省城就有。”鲁中昌盯着这个瘦长脸上挂着近视?的中年人,“客人食堂服务员小纪,啊,名字叫什么我忘了,常给我端饭,干得不错,多次要求出去培训,提高一下。象这样工作好又有上进心的年青人应该鼓励成才。今年指标下达后,你给我汇报,给他留个外培指标,目前先让她进预习班准备,人事关系最近转教委。”何连发点头答应,心想,除非是领导的亲戚,还没有安排这么细,这么紧迫的。
鲁中昌抓起电话,交待食堂服务队代理队长郑留恩:根据小纪要求,同意她外出培训,关系可转教委。安排妥当,又打电话给纪大萍,问清家里只剩她一人,说午饭后到她家坐坐。
午饭时,鲁中昌把管理员杨培良喊到跟前,“前天小纪找我,说她母亲去世后心情一直不好,看见母亲用过的东西就难过,想出去学习一段,考虑她表现不错,家里又遭不幸,我答应了她。近两天她来找你,你帮她办一下手续。”杨培良连连点头,“中,中!”心想,给你端个饭就这么大面子,半年不上班,开着工资,这又派出去了,说不定将来到哪高就咧。以后给你端饭的,一定要选自己人。
饭后,鲁中昌象平时散步一样来到纪大萍的住处,四周看看没什么人,用力敲了几下了门。进去见她家住了两间半蓝瓦房,屋里还算干净,中间半间隔断,里面是厨房,东西两间各铺着大床,东间顶床放着旧式立柜、卧柜,柜边漆有的已摩掉,卧柜上放着14寸黑白电视,红色座钟。西间对床放着三斗一柜写字桌。看完家当说:“你家也算上贫困户了。”纪大萍低着头,“能不贫吗?我上中学父亲去世,我参加工作母亲又患病,弟弟妹妹还要上学。”鲁中昌朝她腹部看,穿着紧身毛衣略鼓起一些,便让她将前天穿的浅红色风衣穿上,稍宽的风衣一遮盖,一点看不出来。让她走几步,还算利索。便说:“上午给教委何主任说了,先让你到省城上预习班,本周就走。5月底外培指标下来,给你选个好地方,好专业。你们队长、管理员都交待过了,下午你见见他们把关系办出来,交给教委。趁你穿着风衣还看不出来,和他们见一面,告个别,如让别人代办,他们会怀疑的。”纪大萍犹豫,“我走了,弟弟妹妹咋办?谁给他们做饭?”鲁中昌早料此话,“有合适的亲戚可请一个,没有就找个保姆。无论找谁,费用我出。只要你听话,弟弟妹妹不仅现在可以生活好,毕业后工作也由我来安排。”纪大萍还有些不放心,“弟弟妹妹会想我的。”鲁中昌斜她一眼“你又不是不能回来了,想了就回来看看呗。别想那么多,下午就快点去办,办完给我打电话。”纪大萍含泪答应。鲁中昌知道她胆小,软弱,重情顾家,计划只能一步一步来,不能把话一下子说完。
下午5时多,纪大萍打电话告知鲁中昌,手续办完交到了教委,明天准备到姨家,把这个丧夫又与儿媳不和的独居老太太接来管家。鲁中昌自是高兴,打算三天后把她送到表姐那儿。
纪大萍安排停当,又在招待所见了鲁中昌。鲁中昌说:“等月底培训指标下来,给你找一个保荐免试的,就不用操心预习考试了。你初次离家,操念弟妹,难预习进去,考好的把握不大。不如在教委挂个名,让你弟妹每月把你带资培训的工资领了,维持住他们的生活,你乘机学点经商知识,再挣一份工资,加上我补帖你姨的工钱,可一举三得。”遂把暂到表姐店里帮忙,每月开200工资,管吃管住的情况说了。纪大萍感叹当官的想得周到。
翌日,两人一起坐面的到表姐店里,安排好后,鲁中昌打电话让司机下午3时到长途汽车站接他。中午在表姐商店附近摆桌酒席,加深彼此感情。
回矿后,鲁中昌隔三两天给表姐家里打电话问情况,给店里打电话让纪大萍安心帮助表姐经营。转眼到了5月底,鲁中昌定了一个本矿唯一到湖城免试培训指标,以防有第二人证实纪大萍是假培训。并考虑让老家同学的女儿顶住纪大萍上学。
晚上回家,鲁中昌琢磨明天见纪大萍的摊牌词,料想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转念想到作为几千人单位的党委书记苦心经营半年,让一个未婚的黄花大闺女为己生个私生子,觉得荒唐可笑,耻于开口。又回忆少年时代苦心孤诣,青年时代从大学到矿山多年砺炼,就是为了权生钱,钱生子,光宗耀祖,让鲁家香火不断?真是忧虑与兴奋交织,唾弃与渴望相连。遂取笔成诗:
少小理想成大器,青灯伴书悟义理。
酷夏汗雨试锋芒,中榜高校了心仪。
进了煤矿苦励志,才智机遇促成事。
人道时势造英雄,功成名就作孽时?
次日上午,鲁中昌9点多就赶到苏县城,在甘心商店附近酒店开了房,约纪大萍见面。纪大萍难得高兴,见面直夸表姐待她好,从不见外,前两天发给200元工钱,又学到了不少经商经验。鲁中昌顺水推舟,“那你长期在这儿干下去吧?”纪大萍一愣:“你不是让我培训吗?”鲁中昌故作为难,“唉!咱俩爱情一场,不知怎么了?我最近感到离不开你了,分开不到一个月,三天两头梦见你,白天想起这事,啥也干不进去。想来想去,觉得这就是缘份吧。现在你怀着咱俩的骨肉,行动不便,我怎忍心让你到千里外的大城市闯荡?城市越大越复杂,杂毛六狗多,乌七八糟事也稠,况且举目无亲,连个熟人都没有,我能放心吗?”纪大萍依偎在鲁中昌怀里,“你说怎么办?”“这几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前天晚上,我去找了咱市内东?村有名的算卦先生,把咱俩的生肖告诉他。他一口就说你我大喜了,咱俩有后人了。我问假如不要这孩子行不行?算卦先生头摇得象搏浪鼓,说万万不中,若不要不仅对我不利,对你更不利。”看纪大萍目瞪口呆,知道此话有效,继续说:“我吗,男子汉能顶得住,可你,包括你弟弟、妹妹可不能再有三长两短了。”纪大萍着急,“快说!算卦的咋说?”“算卦的说,如果不要肯定要流产,你会落下终身病根,你弟弟也会惹上祸。”纪大萍慌了手脚,哭道:“真的吗?天哪!这该咋办啊?!”悲恸不止,浑身发抖。鲁中昌忙把她拉到洗脸间,“你对着镜子照照成啥样了?”忙递过毛巾,“有事慢慢商量吗。”纪大萍止住哭泣,手微微抖动,“你说咋办吧?你可得为我作主哟!”鲁中昌正色说:“算命的话不可全信,也不能不信。我小时候,有个瞎老头给我爸算卦,说他年内有大灾,我爸不信,结果不到一年就得大病去世了。我想既然咱俩有情有缘,就把孩子保住,一来能见证咱俩的爱情,给咱们带来福气。二来也能保你,保你弟平安。再说你两头挣钱多好呀!”纪大萍瞪大眼,“孩子咋办?你老婆会同意吗?”鲁中昌早料这句问话,“孩子可放我妈哪或亲戚处寄养,保准不会拖累你,你什么时候想见就去看看,不多个亲人吗?至于我老婆不会让她知道,况且我和她早没感情,分开是迟早的事。外培我找人替你。你在教委工资照开,在表姐这儿还有一份,到毕业,大学文凭还是你的,这叫一举几得?”纪大萍怔了半天,“这一段就象做梦一样,我的命真苦。”鲁中昌见她默认,便拉她一起逛商场散心,买了她中意的衣服、首饰。傍晚,和表姐等一起吃了饭,又嘱托纪大萍几句,乘小车回矿。
途中,鲁中昌心情平和许多。寻思昨晚还有些担忧呢,今天出乎意料地顺利,暗念道:
不倒翁
谋划在事前,应变于事中。
知难准备足,愿做不倒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