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情变

李杉下基层后，叶炯一个人应付矿上的大小材料，终日慌乱。7月中下旬，矿务局、市有关部门催要现代化矿井建设、优秀思想政治工作企业经验材料，市、局报刊杂志与周信和、鲁中昌频繁约稿，往往一个材料刚下笔，后面的材料接踵而至，每天熬到后半夜家常便饭，忙到天亮也不稀罕。周信和对稿件十分挑剔，以自己名义发稿审查两三遍，有些句子稍不顺心合意就往整张稿上打大错号，有时把叶炯数落得无地自容。其它领导在自己的稿件久拖不成后，竟抱怨叶炯看人下菜。

叶炯每晚10时以后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平房小院，妻子赵冰琳、女儿叶聪都睡着。他恐半夜三更把她们搅醒，就在隔壁小房间备用单人床睡下，醒来仍觉困意未消，头昏脑涨，强打精神到班上赶忙。一个多月，白天什么家务也干不了，晚上性趣全无，终于引起赵冰琳不满。一天中午，叶炯回来，清锅冷灶，便到街面小饭馆吃饭，正吃间，赵冰琳把4岁的女儿叶聪往他面前一放，扭头就走。叶炯下午要开会，心里还惦着材料，忙把叶聪送回家，到家里两人大吵起来，吵恼了对骂，叶炯把矿上受的委屈全发泄出来，动了手。她把锅碗扔了一院子，抱起叶聪回了附近娘家。

这并不是第一次打架。叶炯性格内向，表情本讷，做事刻板。赵冰琳生性活泼，爱说爱笑，注重男女情爱，又生得小巧玲珑：不到米的瘦身段紧凑麻利，白白的瓜子脸上长着不大而圆润的单眼皮，平而不塌的鼻子，小而薄的红嘴唇，显得灵巧精神。恋爱期间，两人觉得投缘，到结婚论嫁时，由于叶炯长相不俊：黑胖脸上点缀了一双厚眼皮小眼睛，鼻梁两侧还分布了斑雀阵。加上农村出身，经济条件不好，出手不阔绰，举止不潇洒，遭到了赵冰琳母亲的反对。叶炯从内心里讨厌岳母，加之赵冰琳婚前向他透露过曾和别的男友热恋过，叶炯心里猜嫉。婚后感情时好时坏，曾因琐事闹腾过几次。未当秘书时，叶炯勤干家务，执着读书，生理上互为满足，虽有磕碰，还可凑合着过。当秘书后，没了精力和时间干这些，赵冰琳看着下了班或星期天别人一家三口进市内，逛公园，转商店，想想自己什么也没有满足，失落生怨，此番又挨了打，由怨生恨，决意住娘家不再回来。叶炯正忙，也没顾及那么多，天天吃住办公室。

司家明看叶炯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便打电话把情况给在家养病的办公室副主任卫善君说了，催促他坚持上几天班。第二天，司家明带叶炯与卫善君见面。近40岁的卫善君四方大脸，细长眼睛，扁平大鼻头，厚嘴唇，略黄的头发向后梳着，一幅忠厚，温文尔雅的模样。司家明介绍：“你有病后，小叶跟着李杉干了近一年，现在成主力了。”叶炯忙自谦：“以后要向卫主任好好学。”卫善君谦和地说：“我也是半瓶子墨水，身体又不争气，总是慢头痛，以后就靠小叶撑门面，扛大梁了。”叶炯把李杉走后材料堆积情况汇报了，卫善君分担了两个材料，便到矿领导办公室打招呼，示意他上班了。

与李杉写材料紧闭房门，生怕别人打扰、搅乱思路不同，卫善君写材料时门总敞开着，头顶上捂一个湿毛巾，领导路过他房门时，有时会进来问长问短。卫善君常笑容可掬应道：本来慢头病，天又热，透透风，醒醒脑。即便下班走了，屋里电棒也不关，好象夜里总在加班。

他会关心人。每逢加班，他就主动联系机关食堂备饭，带叶炯，打字员去吃肉丝面、炸浆面，有时还炒几个菜，美味饱腹后干活带劲，比李杉忍饥干活滋润。

闲暇时，他总爱聊平原地带的民俗风情，尤其说起他家乡：诸葛亮躬耕地的奇闻趣事，绘声绘色，让人十分爱听，与人碰面时，不论平级下级，总是主动打招呼，显得平易近人。

卫善君上班不久，便推荐他的老乡、 职工学校教师袁近智进办公室当秘书，与叶炯安排在一间办公室。35岁的袁近智仪表人才，高瘦身材，白方脸上一双机灵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上下极少胡须，前梳头，说话有些慢，偶尔着急时有些结巴。叶炯写材料爱抽烟，有时呛得对桌的表近智用手直煽。未过三天，袁近智把桌子挪到离叶炯较远的房间一角，可能还是躲不开烟熏，一周后，他搬到一楼口储藏室。虽然又黑又窄，总是自己自由空间。

与叶炯晚睡晚起，早上8时到办公室就写材料不同，袁近智常7时40分到办公室，用班前十几分钟把一楼走廊扫一遍，拖一遍，每当7时50分矿领导餐后进办公室时，总是看到他忙碌的身影。有时看领导快要来，还用湿毛巾把领导的屋门擦得干干净净。夏日皮鞋易潮，有些领导拿到阳台护栏上凉晒，到下午，他会用鞋油把皮鞋擦得光亮送进屋内。虽然写材料功力不及叶炯，却很快受到了领导的青睐，叶炯对这些小动作不屑一顾。

8月初，省企业家协会紧急召开企业内部改革经验交流会，要求周信和参加并发言，并提前3天让秘书带着有关素材到省城接受任务，住下拟稿。叶炯到省里赶写3天，回来向卫善君复命。交谈中见卫善君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叶炯茫然，也不便问。

办公室有三个笔杆子后，叶炯轻松了。想着妻子赵冰琳已在娘家住了数十天，便托邻居去请，邻居回复叶炯：岳母发火声言，欺负了俺闺女，还想让回去，没恁容易！过了几天，又让老乡去请，仍没回去。两天后，叶炯收到西中区法院寄来的传票，写赵冰琳起诉离婚立案，要叶炯后天到区法院应诉。当晚，叶炯回到家里寝食难安，难过中，赵冰琳竟主动回去了，她告诉叶炯自己心灰意冷，没信心再过下去。既然相处多年，临分手告诉一个秘密：上周（叶炯进省城写材料），她到办公室找领导诉苦，司家明不在，找到卫善君，把婚后数次生气打架的事告诉他。临走时，卫善君站起正色表示很同情她的遭遇，说叶炯做丈夫太不配，便伸胳膊把她往怀里拐，她当时感到突然，不知所措，挣脱后甩门走了。听罢叶炯才明白卫善君见自己时眼光异样的原因，十分恼怒。当晚找李杉把情况说了，问怎么办？李杉笑着说：“他面上正统、善良、平易近人，其实心地十分狡诈、肮脏。几年前司家明的前任主任出差，其夫人长得妩媚，卫善君便到她家大献殷勤，继而动手动脚，其夫人翻脸。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年龄大了，还是这样？你还年轻，又在领导身边工作，要往后着想。这事如果闹腾出去，双方都丢人难看，况且又没形成事实。”

几天后，赵冰琳与叶炯离婚，叶聪由赵冰琳抚养，并放弃了叶炯承担的抚养费。叶炯事后才知赵冰琳离婚前已把身心许了他人。卫善君也调到纪委任副书记，没干多长时间，在机关整顿、优化组合中，被纪委书记苏建组合出去，成为无忌矿唯一被优化掉的现职科级干部。

叶炯情绪低落一阵子，曾伤怀道：

蝶恋花

伤情

无意伤情终别离，爱而生恨，郁结孰与语？精雕细琢人合掌，秽言辱体自猜嫉。 独撑一面心愁累，添伴加力，难料其思绪。沽名忍气处事难，少欲心平觅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