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回到了一年之前,之前我犹豫要不要离开设计院,而现在却在盘算要不要离开天天。不同的是,离开设计院,我尚能知道,离开或是留下将有何不同,而如今却更加迷茫,一切根本无从判断,赵爷说的那个想见我的神秘人物又是谁呢?我放弃猜测。不过也有比一年前更清楚的,一年前离开设计院,我只是为了一种精彩的或是更有品位的生活,如今我寻求的不是品位,而是生存,我想找一种可以很容易得到六千块钱,很容易从设计院赎身,并尽量好的活下去的生活,或许我比一年前更容易得到这些,或许未必。在赵爷眼里,我到底值多少?我不知道,在大卫和杨长老眼里,我是不是还和一年前一样,只值2500,我也不知道。
自内心的,我对天天和大卫有种特别的感情,这是一个带我出道的公司,带我出道的人,且自从知道了大卫与田教授的关系,大卫在我的偶像排行榜上又力压教授,回归第一。然而偶像太过天马行空,我从来不知道他下一张要出什么牌,难道我就拿着2500的薪水,永远的混沌的崇拜下去?我不知道。
还好有些事我知道的很清楚,譬如,我要在一个月内解决住房,否则不但会被设计院扫地出门,同时失去五百大元押金,想想都心疼;我还知道,要尽快和赵爷见面,否则人家就去美利坚了,虽然我不知道会谈什么,却本能的知道,至此交流或许很重要,至少见识一下哪个神秘的家伙,我的生活到处都是迷茫,却缺少神秘的。
然而,或许伟大的田大卫洞察了我的内心,又或许一切本是天意,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每周出差两次,一次三天,一次四天,周而复始,本来卢少侠和我的日程也差不多,然而卢少侠说:“你们***当我是驴呀,周末我有事”,说吧径自而去,而我就只能实实在在的当了驴。
其实我是不太介意做驴的,虽说不如当时推崇的老黄牛精神流行,不过我对驴有更深的感情,我喜欢驴肉火烧。然而因为做驴耽误了做人,就是个问题了,设计院那位袖珍的李老爷已经给我了最后通牒,估计再没房就要睡马路做野驴了,而赵爷从通话以来,一直音信皆无,不知是否尚在人世,其实不是赵爷没消息,我一直在流浪,出了北京,呼机只能当电子表用,基本与世隔绝。只有上一次和杨长老一起在广州的时候,姐姐打长老的手机找我,让我感受了一下家人的温暖,但杨长老这个渠道,估计赵爷是不能用的。
就是在这个我心急火燎的时候,卢少侠在北方公司也被放在火上烧烤,于是大卫发来金牌调令,火速奔赴前线,救火,务必将火花扼杀在萌芽状态。于是我飞回了北京,从机场直接杀奔涿州,并肩负着大卫的无比期望。我不辱使命,一记弹指神通,打在眼镜侠脸上,相比之下,卢少侠引起的星星之火,可以完全忽略不计。伴随着眼镜侠“天天公司打人了”的怒吼,北方公司正式表态,TBLE以及天天,马上滚蛋。
滚蛋的是我自己,杨长老率众弟子留下救火,做最后的努力,我终于回到了最爱的北京,然而我忘了自己的住房问题,首先要面对的,是如何给大卫一个交待,或者如何去面对大卫。第一次如此沉重地按天天的门铃,倩女侠开门,一脸笑意,嘿,阿勇,好久不见了。往里面走,是脸皱成一朵花的任长老,看来我的故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阿勇,听说你大闹北方公司,课堂上出手暴打用户,佩服,有种,怎么我以前一直没看出来呀。再往里是同样面带笑容的嗯长老,嗯,阿勇,嗯,你出名了,嗯,嗯,你真是,嗯,厉害,厉害,嗯……我无言以对,或许我的同事们都是好人,也可能是大奸大恶的伪善之徒。
公司里的欢声笑语忽然停止,伴随着厚重的脚步声,一股威严而熟悉的气场从背后涌来,我咬牙忍住内心的恐惧和歉意,该来的总会来,我转身,尽量不失人格的对着缓缓而来的木桶侠。
大卫是和倩女侠一样明媚的笑容,看起来绝对的真诚,比赵爷还要真诚,笑容里完全没有任长老他们的调侃或是幸灾乐祸,我一瞬间想起古龙小说里某类人物,慈眉善目,但出手无情,必取性命。大卫用他的铁掌和我握手,手居然是软且热的,没有任何杀伤力,“阿勇,好久不见,最近一直出差,辛苦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今天有事,也要走,有什么事打我手机好了”。强化了自己的最后一个笑容,大卫转身走了,留下我傻傻的站着原地,据任长老统计,我一个小时零一分钟没有移动半步。我没有太感激大卫的宽容,因为这宽容太过意外,我完全沉浸在意外的感觉中,这个江湖到底怎么了?我无法去了解。
杨长老一行人回公司的时候,没有受到象我一样的欢迎,最有趣的是,杨长老保持沉默,而别人居然没人问北方公司事态如何,北方不是大卫生存的基础吗?没人的时候,我问卢少侠怎么样了,卢少侠说:“哦,你出手虽狠,但威力不够,那位眼镜先生既没死也没残,活蹦乱跳,能吃饭,能骂人,所以你可以放心了”。我说,你这都是废话,一个粉笔头还能出人命,我问你结果如何,卢少侠一翻眼睛:“我怎么知道,到北方公司采购的时候,大卫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