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媚儿不是故意的，媚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摔在地上的柳媚儿一见墨??走近，瞬间从怔愣中回过神，像是拽住一块浮木一般，一把扯住墨??的龙袍，慌张颤抖，“皇上，皇上……”

墨??看了眼脚边的柳媚儿，伸手将其扶了起来，声音温柔：“注意自己贵妃的身份。”说着，便看向任水涵，仿佛是想从任水涵的脸上找出一丝慌张。

可惜，那张没有瑕疵的脸上，至始至终都只有清冷的从容。

她，真有如此不在乎？

一片沉寂，于燕突然从里头那出一条浸过冰水的汗巾，小心翼翼地贴到任水涵红肿的左脸：“小姐，赶紧用冷水敷敷脸。”

因为疼，任水涵本能颤了一下，轻轻冷呲，接过汗巾，压在脸上，一声不响，对于燕这种毫不将墨??放在眼里的举动，算是默许。

“柳妃打你了？”墨??盯着任水涵毫无所动的脸，认真地让人害怕。

杵在他身边的柳媚儿也因此抖了一下，脸色蓦地泛白，她刚刚放下不少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任水涵却似乎并无打算回应这位皇帝的质问，转过身冲着于燕说道：“对了，小燕你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见了圣上也不行礼。”口吻听上去凌厉得很，眉眼间也有几分冷色，不过她心中究竟如何想的，就没人清楚了。

于燕一愣，立即砰得跪到地上，声音却是不卑不亢：“皇上赎罪，奴婢只是心疼王妃，王妃无故挨了一巴掌，不用冰汗巾敷着，很难消肿。”

墨??根本连看都没看于燕一眼，一双杏目死死盯着任水涵，十分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朕再问王妃一次，柳妃动粗了？”

望着墨??意味深长的眼神，任水涵不闪也不躲，放下汗巾，浅淡的笑容丝毫没有减退，将他给的问题抛回了他：“皇上不是看的很清楚吗？”

墨??望向任水涵眼中的狡黠，良久，侧过身子，看着心慌的柳媚儿：“媚儿，你如何解释？”

柳媚儿听见墨??的话，眼眸刹时涣散，双膝当即跪到了地上：“皇上恕罪，媚儿，媚儿是一时失手，媚儿绝不是故意的……”

墨??撇开柳媚儿紧抓不放的手，双目合着，静静的命令从口中缓缓而出，如流水一般动听：“柳妃个性娇纵，蛮横无理，今日起禁闭于柳宫半年，不得外出半步！”

前一刻还可以对你温柔体贴，百依百顺，下一刻就可以马上翻脸不认人。

帝王恩，凉薄得很。

“皇上！皇上开恩，皇上……”

柳媚儿呼喊墨??的声音逐渐消失，而那双充溢着憎恨的水眸却还在任水涵的眼前浮现。

何其相似！

两年前柳媚儿打了她，被墨?魂逐出王府。如今她又打了他，同样遭墨??惩罚，禁足半年。

很快，墨??便让殿前的宫女太监散了开，大步走进殿中，坐至上座，一派准备让任水涵伺候的模样。

任水涵唇边的笑容淡下，走到墨??的身边，提起茶壶就往杯中注水：“皇上请喝茶。”

墨??接过茶水，抿了几口，似是回味萦绕的茶香。一顿，仿佛想到什么，幽幽道：“朕这么处置柳妃，水涵可满意？”

梦回曲水边。

经流年，止水倾泻。

任水涵轻笑，应了一声，好想只是随意回答：“皇上要听真话吗？”

墨??手指一扣，将茶杯搁置回桌几，“自然。”

任水涵微微一顿，笑容极其明媚，贝齿轻启，声音若雪花盘旋，纯澈干净：“不满意。柳家势力近年猛涨，我本以为皇上会趁势将柳妃打入冷宫。没想到皇恩还如此浩荡。”

墨??眉毛轻挑，似乎并没有料到任水涵会说出这样的话：“都说女人心狠，想不到你也是如此。”

任水涵眨了眨眼，仿若冰雪消融，冷得不可思议，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挨了一耳光，痛了，喊几声疼，难道不应该吗？”

墨??一愣，然后眉心舒开，哈哈大笑：“自然应该，果然是王爷调教出的女子，一点亏都不吃。”

“皇上既然下旨让我回宫修身习礼，就该想到将麻烦留在宫中，迟早会生出一顿麻烦。”任水涵缓缓开口，若无其事地为墨?魂执壶倒茶。热腾腾的茶水一入清凉的玉杯，立即腾起几缕白色的热气，袅袅幽然，毫不着急。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墨??忽然笑了，笑声朗朗，仿佛恍然醒悟，“原来王妃是在怨朕拆散了你与王爷啊。”

任水涵听着墨??话中的冷嘲热讽，想起那一道圣旨所言，唇边的弧度越发明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妃心存仁厚是为女子典范，然却易被心怀不轨之人趁虚而入。即日起，王妃重回曦雨殿，跟随太后学习女子之道，同时好好反思己过。钦此！”

好一个反思己过！

“皇上若是担心，就该将我发配不毛之地，而不是冒险将我留在宫中。”缓缓地，任水涵的眼底流过难得的真诚，嫣笑也被抹淡，悄然无声的气氛顿时诡秘。

墨??也应该很清楚，柳妃与潇妃同为贵妃，也就无尊卑之说，两人争风吃醋，暗中较劲，倒也一度相安无事。可一旦柳妃被禁了足，本来好好的水可就端不平了。

她醒来的第一天，就送了他这么个麻烦，的确让他意外了点。

墨??眸心一凛，望着任水涵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眼中渗水的宠溺霎时融化了：“朕可不像王爷那般，不懂怜香惜玉。”

任水涵似乎对墨??的回答并不意外，也不管墨??谈吐中的暧昧，自顾端起杯，那倾泻而下的黑发还是静静地垂着，顾若盼兮：“那么皇上就要费神了。”

“朕乐意！”冷峻张狂的笑声，放肆的味道，久久回旋。

墨??就这样离开了，没有多说一句话。

任水涵的心也放下了。她提醒过他，是他一意孤行的。

“小姐，你以前从不会……”于燕望了眼任水涵手中满满的燕明茶，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问出来。小姐做事，从来不喜欢别人干预，所以她就顺着小姐的意思演了这出戏。只不过，她不明白，一向淡薄名利的小姐，怎么会主动挑衅柳妃娘娘？

“两年前，柳妃娘娘赏我一巴掌，如今不敬她一些回礼，会落人口实”任水涵缓缓说道，一如平常的语气。

别人敬她三分，她会回敬别人七分。别人伤她一分，自然也得讨回十分。

一时间，于燕语塞，有仇报仇，的确天经地义，或许是她一直先入为主，一厢情愿地认为小姐看淡一切，什么都不在乎，却没想过小姐同样嫉恶如仇，同样可以狠得让人心颤。

“但，小姐怎么知道柳妃不会反咬一口？”于燕突然想到，如果柳媚儿刚才对皇上说小姐恶语重伤她，又会如何？

“王爷不要的女人”岂止是恶语而已呀。

任水涵坐至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莞尔：“柳媚儿的身份是贵妃娘娘，身为皇上的女人却为旧情人争风吃醋，她若说了，岂不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