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和沙哈尔骑着摩托车赶往县城。给哈森喂羊的张老汉说,哈森有个哥哥叫赛依提,在县人大当个什么主任,我想也许找到他,才能打听到哈森的下落。
来到县人大办公楼,我敲敲窗户,没好气地问收发室的老汉:“喂!赛依提在不在?”
老汉慢慢抬起头,狠狠瞪我一眼说:“你这小伙子咋一点礼貌没有呢,赛依提也是你叫的。”
“你就说他在不在吧,我找他有急事。”
老汉卡啦一声关上窗户,留一个后背给我们。
沙哈尔走进收发室,不知对老汉说了些什么,到了关键时候,我看他还是挺能说的。老汉立刻满脸笑容地走出来说:“哎呀,我说咋那么眼熟呢,原来你就是阿勒普斯拜呀,来,给老汉签个字吧。”
老人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没想到自己在家乡还有这么好的人缘呢,我一边签名一边说:“老人家,请原谅,我刚才实在是太过分了。”
老汉将我签过名的本子放进抽屉,上好了锁,然后大度地摆摆手说:“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这个穷地方能出你这么一个巴特尔(哈萨克语:英雄,好汉),就是挨打受骂,我们心里也高兴呐。走,我带你们去,赛主任正开会呢。”
来到三楼的会议室,老人将门推开一条缝说:“你看,赛主任正在台上讲话呢,要不你们到收发室等一会儿?”
“谢谢您,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吧。”
照刚才的想法,我准备先教训教训哈森的这个哥哥再说,管他是什么鸟官呢,谁让他弟弟欺负我姐姐来着,这叫一报还一报,可老汉刚才的一席话,让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好歹也算是个公众人物,既然是个公众人物,那么,你在这种公共场合,应该对自己的言行有所收敛才是,想到这些,我只好压着火气,静静地站在楼道里等待。
大概是看门老汉的推介,我的周围突然拥过来一群人,他们喊着我的名字,争相挤上前来要求我签名,由于人们的声音太大,影响了会场内的秩序,赛依提气哼哼地走出来说:“不知道里面在开会吗?”
沙哈尔不失时机地说:“对不起,赛主任,我们是来找您的。”
“找我?可我正在开会呀。”
“一分钟,就占您一分钟。”沙哈尔说着将赛主任拉到一旁,我虽听不见他在说着什么,但能看见赛依提的眉头越拧越紧,脸上还略带着一丝慌张。说实在话,我一向对那些头头脑脑心存芥蒂,他们往往利用手中的权力,干出一些令人齿寒的事情来,我不知道接下来赛依提会以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将我们拒之门外,从而为自己的弟弟开脱罪责。
可是这一回我错了,只见赛依提怒吼一声:“郑秘书,去把公安局于岚局长给我叫来。”姓郑的秘书走进会场,不大一会儿,就领着一位身穿警服的中年妇女走出来。
单从那刚劲有力的步履上,你不难判断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不等于局长开口,赛依提就说:“你去把这个案子处理一下,哈森这个败类,昨天晚上带着老婆孩子跑了。”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家伙原来有妻室。
“他不是您的弟弟吗?”于岚反问。
“那又怎么样?就是我爷爷犯了法,他也得受到法律的制裁。”
“您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说是要出国。”
“那您知道,他们从哪个口岸出境?”于岚局长急忙问。
“好像是青格勒,电话里嗡嗡的,没太听清楚。”
于岚虽是个女流之辈,说话办事简直比男人还利落。青格勒口岸位于大山深处,由于有崇山峻岭的阻隔,用手机根本无法联系,而偏偏口岸那边的电话又不知出了什么故障,无奈之下,于岚只好亲自开车拉着我们,直奔青格勒口岸而去。
青格勒口岸距离县城少说也有三百公里,当我们一行四人马不停蹄赶到那里的时候,口岸早已关闭,在出关人员的名单上,我们并没有发现哈森的名字。
在回来的路上,沙哈尔气恼地说:“这个***,跟自己的哥哥都不说实话。”
半天不曾开腔的于岚局长,却令人不可思议地说:“如果是赛依提说了谎呢?”
我和沙哈尔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我突然想起了赛依提脸上流露出的那一丝惶恐。
“这可上哪儿去抓他呀?”沙哈尔说。
“他跑不了的。”我暗暗发誓,就是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钻进耗子洞里去,我也要把他挖出来。
那个晚上没有月亮,我在爷爷的坟前一直坐到五更。我觉得自己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