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各位食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享用他们的美食,姑娘还没有离去,陈一飞就招呼着让她坐下,她显得有几分腼腆不敢落坐。
吴越说:“他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吧。”
姑娘听了他的话之后,才坐了下来。陈一飞马上明白过来原因了,于是说:“看来是你的冰冷的表情吓到了她,她是怕你才不敢坐下的。”
姑娘一听这话,脸都红了,轻声说道:“不是这样的,你们都是好人。”
吴越却听出了陈一飞言外之意,他是在指责自己的冷血。他叹息了一声,冷血本不是他的本性,只是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必须如此,这是冷酷的现实教给他法则。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呢?”陈一飞关切地询问道。
“林雪儿。”姑娘轻声答道,但是后面一个问题他保持了沉默。
吴越却已经明白了这沉默背后的含义,也许她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
“你家住在哪里?”陈一飞继续问道。
“我从南京逃难而来……”说了一半,姑娘的眼泪留了出来。
除了林雪儿压抑着的哽咽声,两人不再说话。当她说自己是从南京跑出来时,更加证实了吴越的猜想。南京,是一个写满了血泪史的城市,一个让中国人不敢面对的城市,突然像一块巨大的阴影,浓浓覆盖三个人的心头。
过了好一会儿,吴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给陈一飞倒了一杯酒,接着端起酒杯说道:“为了所有死去的中国人,来这干一杯。”
陈一飞也端起了酒杯,他却说:“为了所有活着的有良心的中国人,干了这一杯。”
虽然此刻两人心里想法完全不一样,但有一样是共同的,他们都是为中国人而干杯,只不过一个是为死了的,一个是为活着的。酒杯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两人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酒,是苦的,心情,也是苦的。
喝完酒后,陈一飞说道:“刚才我提到两人一起去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吴越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强调:“不行!”
陈一飞有些发火了,用力地敲打着桌子吼道:“难道那么多血的事实都无法唤醒你作为一名中国人的良知嘛?”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见过太多血的事实。”吴越不加思索地说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陈一飞有些失望了,他曾经说服了那么多人站在他同一条战线上,甚至可以不夸张地说,他陈一飞振臂一呼也会从者云集,而面前的这个人,却丝毫无法撼动强硬的内心。此刻,他真正体会到了“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悲哀,恰恰因为自己是文人而没有能力对白老大的所作所为进行深入的调查,如果他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他何苦哀求着一名杀手。
吴越见到陈一飞眉宇间透露出来的痛苦,痛苦是年轻人必须经历的过程,特别是在这样的时代。他也非常清楚这名年轻记者痛苦来自哪里,但作为一名杀手他无能为力,他不可能在刺杀的时候带上一名不相干的人。他觉得年轻记者此时需要一名心理医生,而不是一名杀手。
“你恨日本人吗?”陈一飞忽然转过脸来问身边的姑娘。
“恨!”林雪儿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咬着牙齿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是有的人心里却没有这种恨呀。”陈一飞一声叹息。
“你说谁不恨日本人?”吴越反问道。
“就是你!”
陈一飞毫不客气地用这三个字表达了他此刻内心强烈的不满。这三个字也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一下子插进了吴越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