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没有人，只有松柏参天。夏夜的虫子咕咕叫着，猫头鹰也叫着。雷步云打了个寒战。仁和药业的谢娜经理约他在这晚七点半在公园的松树林的“抗日正气亭”见面。他在这里等着，等着，八点都过了，天都黑了，还是不见谢娜的影子。正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谢娜像鬼魂一样出现了。

“谢娜，你搞什么鬼，选这么地方和时间，像当年抗日战争时期地下党的联络员见面。”

“雷主任，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我今天是来谢你的。这是一张工行的银联卡，请收下。这是我们章子珏章总的一点心意，你对我们的工作支持太大了，以后还需要你继续支持。改天她还要亲自请你吃饭呢。”仁和药店的销售谢娜经理说着，硬把卡塞进甲防办副主任雷步云的手里。

“这个，不好，不会”雷步云手里捏着卡，忐忑不安，语不成句。

“中行，农行，商行，建行，哪个行都可以使用，也不过是收点手续费。”谢娜以为他人老了，不会用。

“我是，我是说不合适的，收你的卡不应该。我一个处级干部，第一次给公家买东西，做这事对不住党的培养和自己良心。”

“雷主任，你呀，真的是太老实了。我问你，你当官是为了啥？不是和那个最后死在西藏的叫孔什么的，做人民的公仆吧？你不会这么幼稚吧？”

“我一个农村的穷孩子，是党和人民把我培养成大学生，培养成国家干部。如今做官，更应该知恩图报，不能为自己谋私利，要把党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雷主任，你这不会是第二次入党宣誓吧？咋听着那么虚假！这话只能在会上讲，咱俩在这里，黑灯瞎火的，套心窝子说话，比较亮堂。”

“谢经理，掏心窝子说，我觉得这样不应该，是亏人呢，不义之财不可取，这是真理。古人说，暗室亏心，神目似电。拿了这个卡，晚上睡不着。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要钱做什么？啥都没有个人名节重要。”

“雷主任，看来你很清高，我都配不上和你说话。但是，我问你，你这个‘人防办’主任是咋当上的？是你的上级朱俊臣免费送你的乌纱帽？你还不是花了钱买来的？或者花钱打点关系弄来的？至于花了多少你心里清楚。你要官做什么？不就是要用它来生钱嘛。”

“你乱说，我这个官没，没花钱。”

“骗谁呢，我啥都知道，不是你没花钱，而是你送钱送少了，朱俊臣这个老狐狸给你这个‘人防办’主任是个不会下蛋的官。”

雷步云听到这话，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她也常说这话：“你这个人防办主任，是个不生蛋的鸡，想卖卖不了，还得喂米养着，不如宰了吃肉呢。”

这倒是真话。当官不来钱，每年还要往里边贴钱，主要是逢年过节给领导送礼。看人家伙食中心主任，每年过年就给领导送猪头。雷步云很羡慕。

当年，雷步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被分配到了工厂，他托人找关系，终于活动到了‘北方医大’。他在部队转业的时候待遇是正团级。到了“北方医大”，被分配到后勤当保管，只是工资待遇是正处级。后来，朱俊臣把他安排到“人防办”当主任，因为他是正处待遇，所以把这个人防办就升成正处级。而市“人防办”主任才是个科级，省人防办主任才是副处级。每次开会雷步云很风光，要做主席台上和领导们平起平坐。风光倒是风光，就是不实惠。这个“人防办”太可怜了，只有一个人的编制，只有一间办公室。雷步云实际上是个光杆司令。工作倒是很消闲，就是没油水。每年只买个两只圆珠笔，一瓶墨水，和两本稿纸。后来，连墨水也被砍了。领导说你拿圆珠笔写字，要墨水做什么？浪费。亲戚朋友不知道这个处长的难处。当雷步云刚当上处长的时候，他们都来祝贺。可是，万万没想到，雷步云突然已经拮据得连一顿饭都请不起了。于是，朋友们出钱，请雷步云改善了一顿生活。儿子的婚期也无限期地推迟，房子也没有买。一家四口人挤在六十平米的幸福楼里。日子没法过，雷步云就四处借钱，借到最后，大家都躲他。送他一个雅号，叫“乞丐处长”。

领导和组织上没有忘记雷步云，每年的困难补助都有他的份。而雷步云总是说，把补助都让给最困难的职工吧，我是处级干部，我能对付。可是，大家数来数去，就他最困难，补助依旧归他。有一次，省上的廉政工作组来检查，他们听了雷步云的事迹，深受感动。他们没想到，在高校，还真的有这么困难的官员！简直是奇迹。他们就把雷步云树了一个典型，大会小会，广播电视，到处宣传。于是，也有人不服气，说不是他不贪，二是他想贪都没得贪去。雷步云的老婆自己有时候也发牢骚，说美国人咋不撂原子弹呢？要是撂了原子弹，“人防办”就有活干了，雷步云手头就活泛了。“飞机飞机撂炸弹，一撂撂到火车站，一炸炸死一大片。”她不由得唱起了儿时的歌谣。可是，唱归唱，唱过之后，又觉得自己太自私。如今，这火车站，可比不得常日战争，本来就没几个人挤火车，日本人一撂炸弹还炸死一大片。如今这火车站人山人海，再遇个民工潮，学生潮，春运什么的，人就更多了，一个炸弹，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经过思想斗争，她觉得还是平安盛世好，哪怕再受穷也愿意。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于是，也就积极支持雷步云的工作了。

美国人没撂原子弹，但是有人撂了甲型H1N1流感病毒，比原子弹都厉害。而雷步云的衙门从此就不清闲了，“甲防办”和“人防办”合在一起了，雷步云兼了甲防办的第二副主任。采购药品和器材的事情就交给他了。他就是不到疾控中心指定的商店去买，而是到“仁和”集团去买。买消毒药水，买体温计，买口罩，买喷雾器，一买就是几万，十几万。目前，“甲防办”还有一个大的采购计划。所以，“仁和”的总裁章子珏叮嘱销售经理谢娜，一定要好好感谢雷步云，把这个客户牢牢拴住，不论采取什么手段。

谢娜觉得到饭桌上攻雷步云的关有点明显，于是，今晚拿了一张存了两万元的银行卡，约雷步云来松树林的正气亭。可是，雷步云这个呆子就是不敢要。

“你真是**员，我无法理解。你说你都穷到那份上了，都把你叫‘乞丐处长’，你咋见了金钱不动心呢？这是一种什么力量在作怪呢，你太伟大了。”谢娜不解地说。

“你的好意我理解，卡不能收。咱们走吧，这里黑灯瞎火的，要是来个坏人就麻烦了。”雷步云说。

“还真的叫你给说对了，坏人就在你跟前，要把你拿下呢。”谢娜拉住了雷步云的手腕，使劲摇着，“你既然不爱钱，那你该爱女人吧？没有木头做的男人。你看我漂亮么？性感么？”谢娜开始实施自己的第二套方案，说着就用身子在雷步云的身上乱蹭。这是总裁章子珏叮咛的，虽然她没有说得那么明白。

这谢娜，三十多岁，脸庞俊俏，个头不高，身材苗条而不失丰满。一身黑色职业装，给人以特别的美感。特别是那下面宽松上面紧贴的裤子和突出胸部的上衣，给人无限的遐想。

雷步云虽然五十多岁了，但是看见谢娜还是蛮喜欢的，电光石火。所以，谢娜约她，也就自然应允。他以为谢娜邀请他跳舞什么的，没想到要给他银行卡。

“雷主任，在美女和金钱之间，你只能有一个选择。要么金钱，要么美女。”谢娜把银行卡装进自己的口袋，“看来雷主任还是喜欢美女。既然你要美女，那这两万元人民币就又我来消费了。”说着，就搂住雷主任的脖子，把香喷喷的脸蛋送上。

“唉，玩女人，也是党纪国法所不容的。唉，咋弄这事呢，我堕落了。”雷主任想。他搂着谢娜，双手摸着她丰满的屁股，既感到舒服，又感到难受。他很矛盾。

“雷主任，站着太别扭，让我坐在他背上。”谢娜说着就坐在那个雕像的背上，把两腿分开，“这个姿势挺舒服，来嘛，雷主任，今晚随你摆布。”

雷步云在谢娜凌厉的攻势下，失去了防守阵地。

“谢娜，你知道这是谁的雕像吗？”看着谢娜上了雕像，刚把裤子退下的雷步云却没有那个意思了。

“是一个当兵的。”

“这是一个抗日勇士，叫姓雷。”

“抗日？我可不抗日，热烈欢迎日本人。雷主任，你倒是赶紧日呀！嫂子大概到了更年期了，她抗日不？哈哈哈。这个抗日勇士和你一个姓，不会是你吧？你也是当兵的。你看他跪着射击的自己好酷，你当兵的时候也是这样打枪的吧。”

“我说正经话。这是我的堂爷爷。他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一个人在这里坚守一天一夜，最后，被鬼子打死在这里。他死的时候，毫不畏惧，正气凛然。解放后，他被命名为革命烈士。前几年，人民政府在这里建立了‘抗日正气亭’和他的雕像。每年清明我们家族都在这里祭奠。”

“你堂爷爷呀，我这*的样子坐在你爷爷背上不合适，*水都快流他头上了，罪过，罪过。”

“算了吧，咱们走吧，不玩了。”

“怎么了？后悔了？后悔来得及呀。你们这些男人啊，想上女人的时候，觉得金钱如粪土；上了女人身的时候，又觉得女人如粪土。那你还是拿钱吧。拿了钱，等于口袋里装着许多女人，要谁是谁。像你这年纪，乘早赶紧玩几把是正主意，要是再过几年，想玩也玩不动了。”谢娜说着，把银行卡塞在雷步云手里，整了整裙子，然后快步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