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手稿
阿荣在快板中把连长、指导员和司务长称作“连队的主心骨”。
指导员是浙江人,中等个子,曾在援越抗美战争中负伤,身体不大好。他比较正统,烟酒不沾,从不大笑,最多只是微笑。做报告时喜欢抬头望天,眼珠子向上看,我们坐在地上看他时,只见眼白,不见黑眼珠。
指导员跟我们讲过在越南的经历,当时他在炮兵连,出发前完全不知,到达边境时才让写家信,在越南作战很辛苦,蚊叮虫咬蚂蝗爬是家常便饭,最惨是碰上毒蛇。有一次敌军轰炸我军炮兵阵地,指导员说炮兵部队的纪律是不能撤,因此伤亡惨重,很多生龙活虎的战友转眼间逝去,他也负了伤,被送回国。
指导员虽然身体不好,但仍然和我们一起干活,一样吃大锅饭,从不开小灶。有次他家属来,住了两天,同样吃大灶,不让小路加菜。
指导员的工作很细心,每逄排长班长有情绪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马上找谈话,做思想工作。老九们有问题时,他也过问。后来连队发生食物中毒事件,指导员急得三天没睡觉,医院营地两边跑,处理事件,调查事故原因,慰问病号,等我们病好出院,他也累趴下了。
连长是山东人,原来是汽车连的连长,一米八的个头,身材魁梧,脸色黑红,留着小八字胡,嗓门洪亮,是个大炮筒子,说话直来直去,从来不使用什么外交词汇。
连长离不开烟、酒、茶,随身带着一个很精致的檀木烟斗、一个紫砂壶、一个带盖的酒杯,饭后小路给他炒点花生米或蚕豆干下酒吃。
连长是典型的军人,说话简短,命令式,颇有点石光荣的味道。队列操练和射击训练,排长们要从严要求,连长说老九们都是女的,又都是“老百姓”,搞那么严干嘛?降低标准!晚上营地通宵轮班站岗放哨,排长们说每岗一人,连长说不安全,每岗设两人,带着自动步枪,当然是做做样的,不上子弹。
连长粗中有细,洗澡的地方,就是他吩咐小路他们用芦苇帘子盖起来的。元旦前夕还想方设法让我们到场部的澡堂子去洗了一次澡,那可是一个班的战士挑了一天的水才装满那池子的,来之不易。
六九年元旦后不久,女生连队迁往安徽某农场。那次跨省长途大迁移,真多亏了连长,连长找了他的老部下帮忙,一下子开来十辆解放牌大军车,一大长串停在营地周围。二十多个正副司机们跑过来争先恐后地向老上级敬礼,连长神气极了,象巴顿将军那样逐一还礼。等老九们连人带行李全部安顿好,连长威风凛凛地大手一挥,出发!车队浩浩荡荡地一直朝安徽农场进发,沿途一切顺利。抵达后老九们使劲夸连长能干,立了大功,把连长乐得不停地摸那八字胡子。
有一次某部队首长来连队慰问老九们,连长听闻阿荣酒量大,叫她一齐陪首长。席间排长们和司务长起哄,要连长与阿荣比试比试,连长瞧不起女的酒量,而且根本没想到女中豪杰竟然可以把酒当白开水喝,不到三巡,阿荣还没咋的,连长已经变成关公脸,说话噜噜的,只好认输。后来脸上挂不住,阴沉了好几天,直到联欢会上阿荣的快板才把他哄成阴转晴。
长着漂亮鼻子的司务长是连队的管家,炊事班的顶头上司,作息时间与炊事员同步。全连的饭菜、生活用品、办公用品,都由他张罗,炊事班养的猪和鸡,他每天至少查看一次,菜园子的菜,哪些该收,哪些该种,该下什么肥,亲自一一安排。平常我在外面坐着时,经常看到司务长迈着急匆匆的碎步,在厨房、猪舍和菜园子之间穿梭。
老九们缺点什么牙膏香皂纸巾之类,只要到司务长那儿登记,当天就能给捎回来,活象个货郎担子。
有一次,司务长买了些极好的黄心番薯回来,叫小路熬些香米番薯粥给大伙吃,结果大受欢迎,开饭时老九们团团围着那粥桶,用长勺子捞那番薯吃,连吃两天供不应求。小路好心,第三天单单熬了一桶番薯,好让大家都有得吃,谁料剩了大半桶没人动,把个小路急得直剁脚,这帮女子怎么这般难伺候?司务长告诉他,番薯要放在粥里慢慢熬才好吃,单独煮就没那种味道了。小路挠挠头,憨憨地笑,那剩的番薯拿去喂猪了。
司务长很关心老九们,交代小路天冷时每天烧几桶热水给我们洗脚,天热时也烧两桶供应给有特殊情况的。比起某些部队农场,女生们要用盆子装水放在太阳下晒热来用,我们己是相当幸福的了。
连队这三个主心骨组合搭配极妙,象一个有力的框架,支撑著五连,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