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汪熙容从昏迷中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8、9点钟。头上缠圈厚厚的白纱布,汪熙容躺在白沙县医院外科病房的床上。睁开眼,他看见欧洁羽坐在床边的椅子里。老黄侧身躺在对面另一张床上,正发出轻微地鼾声。
“哦,你总算醒了。把我和老黄都吓懵了。你想吃点什么?我上街去给你买。医生说,你还有些轻微脑震荡。让再休息一下,过了中午才能离开医院。”
“我……我的相机呢?”汪熙容吃力地咧着嘴巴,问身边的欧洁羽。
“在我这儿,在我这儿。”听见汪熙容说话,老黄翻身起床,手里拿着汪熙容的微型数码相机朝他晃了晃:“你小子还真行,想做孤胆英雄啊,你……。”
“那个喜蕊的妹妹?……”汪熙容虚弱地问。话音未落,他看见欧洁羽和老黄的脸色同时沉下。欧洁羽眼圈募然间泛红。
“我到街上去给他买点吃的。你先让他喝点水。”欧洁羽对老黄说完走出去。
“怎么了?那个喜蕊的妹妹,我看见了……。”汪熙容显得有些焦急。
“死了……死在红楼园的地下酒窖里。警察发现了女孩的尸体。是被人用电脑连接鼠标的电线给勒死的。凶手逃了,现场只发现一些自制的淫秽光碟。警方确定,凶手是那个看管地下酒窖的保安,外号“蝎子彪”的吴华彪。此人,据说有点性变态。警察将整个山庄搜了个遍,就差挖地三尺了,还是没找到那个该死的人渣。听说,这吴华彪是白沙县谷峰马家坪村人,对附近一带山林地势环境,非常熟悉,警方估计罪犯有可能已逃出白沙地界。”
汪熙容闭上眼,两行泪顺着眼角淌下。他很懊悔昨晚的鲁莽。如当时他不是那么冲动地冒险救人。也许那个哑女喜朵不至于命丧黄泉。
黄家驹将刚削好的一个苹果递给汪熙容:“唉,我也不知道,现在是该夸你,还是批评你。不过还算好,警方这次扫黄打非行动也算成功。该抓的都抓了。那个红楼园的女老板吴华美,肯定是要被判刑的。警方解救了10多个受害少女……。”
下午,白沙通往金沙市的公路上,一辆车身有“金鸣都市报”新闻采访字样的中型面包车,车速缓慢行进。老黄开车,汪熙容额头仍缠着绷带纱布。他仰靠在车的后排座里。欧洁羽坐在他身旁。
“这小子都伤成这样了,还犟地像头驴。坐救护车回来不好些吗?非不坐。看这样多受罪。”开着车的黄家驹说。
“唉,人家是怕他妈妈见儿子是被救护车拉回家的,担心呢。孝子嘛,应该的。好在没伤到脑子,真是万幸。”欧洁羽说。
系着安全带的汪熙容,尽量将身子紧靠椅背。这样可以减少车身轻微颠簸时,给头部带来的阵痛。汪熙容后脑勺缝了16针,医生说幸亏汪熙容身体壮实,万幸也只是外伤,安心静养十天半月,伤口会愈合的,只是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你小子,以后要跟女人一样留长头发喽。”黄家驹半开玩笑地对汪熙容说。
下山道时,汽车还是有些颠簸。到这会儿,注射到汪熙容血脉里的止痛麻药,药力已大大减弱。车子才刚进金沙市区,汪熙容明显感到后脑勺如针扎锥刺般地疼痛。顿时他脸颊、脖颈上,沁出细小的汗珠。
欧洁羽见汪熙容痛苦难熬的表情,怜惜地不时用纸巾给他擦拭一下面颊上的汗珠。汪熙容面色苍白,疼地紧咬着下嘴唇。他双手握成拳撑在座椅上,样子越来越痛苦。此刻,欧洁羽的右手不知何时,下意识紧紧握住身旁汪熙容的左拳。不知是实在难以支撑沉重的头颅?还是身体虚弱太需要依靠。汪熙容慢慢将头脸贴在欧洁羽肩头。欧洁羽心疼地看着疼痛难耐的汪熙容,索性侧身靠着车窗,这样,汪熙容的身体就半靠到了欧洁羽的身上。
2
回到馨香园,汪熙容对母亲谎称头部的伤,是开车时不小心让车顶篷给撞的。梅静尧觉得儿子伤地蹊跷,将金沙人民医院外科最好的医生,请到家里给儿子医伤。医生检查后告诉梅静尧说,她儿子的伤是外伤,除了头部有轻微的脑震荡外并无大碍。梅静尧这才放心。赶紧让馨香园的私家保镖涂小龙去白沙农贸市场,买回十几只本地土鸡养在家里。每日汪家梅都会亲自下橱,给汪熙容炖鸡汤吃补脑。
晚间,馨香园别墅装修考究的饭厅里,梅静尧和汪家梅一左一右坐餐桌旁,看着头上缠着纱布的汪熙容,用调羹一口一口将鸡汤往嘴里送。
“妈,家梅,你们这是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吧。你们这么盯着我,可让我怎么吃呀,我又不是个三岁的小孩子。”汪熙容有些不耐烦。从早上起床,伤势已渐好转的汪熙容就开始莫名的烦躁。
汪家梅起身欲走开,被梅静尧一把拉住,重又坐回到位子上:“容哥,妈这段时间呢,公司里的事情忙地很,抽不出时间照顾你。我让家梅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专门在家照顾你。给你做饭,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正好,你也老实在家呆一段日子。省地妈妈每天晚上回家,看不见你们俩,心里空落落的。”
“妈,您晚上不是有马伯伯陪着的吗。不嫌我们俩碍您事呀?”汪熙容没抬眼,用瓷调羹不紧不慢往嘴里送着鸡汤,阴阳怪气地说一句。
汪家梅放桌面下的手轻扯了一下汪熙容的衣襟。提醒他不要再乱讲话惹妈妈生气。哪料想,这会儿正心烦意乱,无处发泄的汪熙容“啪”地一声,将手里的调羹摔到桌上,对着汪家梅嚷:“干什么,你。我说话关你屁事。你想住这里儿,你就住。反正,我过两天还回秀水巷住。”
看着餐桌上被儿子摔断勺把儿的调羹,梅静尧一脸气脑:“容哥,妈就知道,你一回家就不让人消停。你烦你马伯伯,这妈知道。可你,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这个事实,你早晚总得接受。这么多年你也看到了,妈不就跟他一个人好吗,妈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坏女人!”
“用不着你老这样在我面前絮叨。反正,我一想起我的出身就忍不住恶心。你一个有老公的女人,和他一个有老婆的男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瞒天过海才生下我这么个……杂种。我想弄清楚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就得去做DNA鉴定。哈哈,看看你儿子的光荣家史。我真替我冤死的老爸伤心……。”此刻的汪熙容似乎想故意引起一场家庭战火,继续顶撞母亲。
梅静尧被儿子的话气得肩膀抖动,上前不轻不重给了他一记耳光:“容哥,难道,妈妈生下你也成了罪过……。”梅静尧骂着儿子,眼角淌下泪水。
见梅静尧流泪,汪熙容知道这下又多嘴惹祸了,心软下,后悔方才把话说重了。汪熙容蹙着眉闷头喝鸡汤,不再言语。
“容哥,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一回家就惹妈生气。唉,你们娘俩总是坐在一处就吵架。真是没办法。”汪家梅叹口气,走过去搀住已起身的梅静尧,一边安抚她,一边柔声细气劝她上楼休息。
穿过这豪华大别墅一楼回廊,梅静尧和汪家梅往楼梯那边走。“妈妈真是命苦,生了这么个冤家儿子。”梅静尧仍在不停的唉声叹气。
“妈,您别跟容哥一样。这几天他闲地心烦,没事找事呢。”汪家梅扶着梅静尧上楼。“家梅,我就说,早把你和容哥的婚事给办了,也好有个人能帮我管管他。这男人呀一天不结婚就一天长不大。你看看他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讲话不着调。你哪儿痛呀,他就拿话往你那戳。平日见了你马伯伯跟见了仇人似地!也幸亏我没敢让你马伯伯搬来,不然,这爷俩还不把房顶给掀了。真是一对冤家!气死我了。”
二楼梅静尧的大卧室。卧室大床上铺着粉红色鸳鸯戏水床罩,床头两幅枕头。床下一男一女两双拖鞋。床边的银质衣帽架上,挂着件天蓝色的男士睡衣。汪家梅搀扶着梅静尧来到床边,梅静尧半躺到床上。
“妈,其实,容哥挺孝敬你的。老说给您请个勤快的保姆,伺候您呢。他说,您整天在外边忙,回到家再让你忙,那就是我们做儿女的不是了!容哥他这人呀,就是嘴上凶,心可软呢,待人从来没坏心眼。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记较。”
“看,还是家梅了解我儿子。妈妈整天外面忙,还不是为你们俩。唉,最主要还是将来为了我孙子……。”
汪家梅低垂眼帘,不再言语。梅静尧坐起拿被单盖住腿,慢悠悠地说:“家梅呀,可不怨妈妈说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你就拢不住容哥的心呢?咱娘俩可丑话说前头,若哪天容哥在外边找的什么女人,大着肚子找上门,楞管我叫妈,那我可先得把你赶出家门。我看容哥在家这些日子,一天到晚把自己关浴室。一进去就是老大半天,出来眼圈黑青泛紫。白天还乱发脾气无精打采。我寻思,他这是老毛病又犯了。不然,不会夜里不睡觉,白天找茬儿,逮谁跟谁发脾气!唉……这可怎么好。”
低头听梅静尧讲话的汪家梅,手指绞在一起,脸涨地通红。
“家梅,不是妈说你,你老让他这么干耗着……唉,你就不能主动点,你……,今天妈把话给你说透,家梅你、你赶紧的,跟容哥给妈把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他小子敢不娶你……”
汪家梅的脸一直红到了脖颈处:“妈,你别再说了。家梅知道。”
走下二楼,汪家梅见桑拿浴室灯光通明。“这时候就泡在浴室里。”汪家梅小声嘟囔。她站在浴室外的过道犹豫了好一阵子,像是内心在做激烈斗争。末了,汪家梅鼓足勇气,听着胸口“突、突、突”的心跳声,走到浴室门前。她轻轻敲敲浴室的磨沙玻璃房门:“容哥,怎么又洗澡。小心头上的伤口感染……。”
门里只传出“哗哗”水流声。汪熙容不理睬汪家梅。浴室门外,汪家梅站了足足近一小时间才离开。
裹着白浴巾从大浴室里间出来,已是深夜。汪熙容脚上穿着木屐,踢踢踏踏少气无力上了三楼。走到卧室门前,汪熙容刚扭开房门。一股浓烈的白酒气味直扑进鼻孔。
里间床头灯亮着,泛着橘黄色的迷蒙光影。汪熙容走进去,立门旁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竟看见汪家梅穿宽松裸肩,半透明丝织睡衣,坐在床沿。汪家梅手里捏着一只硕大盛满了白酒的高脚杯。
“家梅?你这是……怎么喝起酒来了?你喝醉了吧?”汪熙容显得很慌乱。
“汪熙容,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看上去,汪家梅已喝地有些神情恍惚。
“今天是我24岁生日。你和妈妈都忘了。你们总是忘记我的生日。你和妈妈,其实,从来都没真正在乎过我!在这个家里,其实从来都没人真正在乎我。那我,我汪家梅在这个家,算什么?汪熙容,你说,我在这个家里到底算什么?你知道,刚才妈妈对我都说些什么?她说,什么时候,你把一个大了肚子的女人给她领回家来。她就先得把我赶出门去。”汪家梅晃着手里的酒杯,有些神经质一边流泪一边对汪熙容嚷叫。
“家梅,你喝醉了。来……把酒杯给我。听话。把酒杯给我。”汪熙容上前想把汪家梅手里的酒杯拿过来。
挣脱汪熙容的手,将高脚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汪家梅回身一把搂住汪熙容的腰。腰间只围了条白浴巾,上身**着的汪熙容,直挺挺站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家梅,你,你……。”
汪家梅将身躯平摊在身后的大床上。她浓密的长发,玫瑰花瓣般在白色的床单上绽放开。她宽大的丝织睡袍松散着。这个女人的身体就像块美玉,周身不见一块瑕疵。甚至连小腹下都雪白一片。
怎么?家梅竟会是古书上所描绘的“白狐”女!汪熙容有些震惊。他下意识扫了一眼自己的下身。那里犹如苍莽黑色丛林古堡。黑丛林间那枚富有杀伤力的武器躲在隐蔽掩体内,竟无一丝要厮杀征战的意念。汪熙容反而觉得浑身发冷,他打了个冷颤,急忙背转身去找衣服穿。
穿戴整齐的汪熙容,走出卧室内间来到阳台上。从外面反锁了阳台通往卧室的玻璃门后,兀自点燃一支香烟。
汪熙容将臂肘放在阳台的镂花栏杆上,仰望天空,苍穹浩渺,繁星点点。他长长舒了口气。他身后的卧室内,传出汪家梅“嘤嘤”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