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韬奋说过，自觉心是进步之母，自贱心是堕落之源。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我觉得传统和家教固然重要，但起决定因素的还是个人。恕我直言，您老的精神固然可嘉，但放眼茫茫人海像你这样的又能找出几人？搞企业发展经济，利字当头，如何在义和利之间平衡，我真拿捏不准。”项修明坦言自己的困惑。

“是啊！”藤老一声长长的叹息后，说，“我也迷茫过，现在想来有许多事没做好，没做好啊！”说完，他陷入了沉思。

我又想到了杨丽红。杨丽红从小生在月芽村长在月芽村，可两人的品行操守简直是天壤之别。

“例如？”项修明别有用意地问。

“唉！”藤老又叹了口气，说，“没有安顿好跟我出生入死的部下，也愧对他们的家人！”

我听得一脸迷茫。虽然藤老在位时自己仅拿基本工资，可待手下不薄，除了工资还有不菲的奖金。我正要问，被项修明用眼神制止了。

只听藤老悠悠地说：“他们大多离开了日升集团另觅高就了。这是公司的损失，他们可是真正的能人啊！都怪我当初律人太严，才造成今天的被动局面。隐患啊隐患！”

“这不能怪你。人各有志，不可勉强！”项修明见达到了目的，便要 起身告辞。

回头再看月芽村，我觉得这个村落不再古老而神秘。望着头顶上的云卷云舒，我想，不管藤老心中有多少遗憾，毕竟曾经壮怀激烈过。人生怕的是连遗憾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孤独，因为遗憾总是伴随着辉煌而生的。

归途中，项书记问我：“小陆，你说藤老指的隐患是什么呢？”

我想不出所以然，只能摇头。

“日升集团能有今天的成就，藤老功不可没，但这两年止步不前，也同样有人为因素。”

我想到一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难道事情真如藤老说的这么严重？我忍不住问：“以他的人格魅力，不至于真有什么大的隐患吧？”

“人格只能影响人，不能约束人，一旦与根本利益相冲突，绝大部分人都会弃之如敝履。社会在进步，思想观念在更新，办企业没有利益机制激励，很难持久发展。”项修明分析说，“当初，日升集团发行股票之际，藤老不但自己不占股，而且要求中层以上干部都不占股，结果当场就有人反水出走，但他还是坚持这么做了。普通工人享受到的股权，管理层却没有享受到，放眼全中国只怕也就仅此一家。”

“你的意思是说藤老担心公司人心不稳，甚至发生损害公司利益的变故？”

“还算聪明！国有企业为什么竞争不过外资企业、民营企业？关键是人心松散、缺少凝聚力。企业管理层往往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相互推诿责任，一线工人则鸡鸣狗盗，贪图小便宜。大家在精神上没有归属感和主人翁责任感，干好干坏一个样，谁都没有主动性、积极性、创造性！我想通过此次调研，总结出一套国有企业改革思路，彻底改变吃大锅饭的现状。”项修明激动地说，“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天天喊着要谨防国有资产流失，可许多企业最终不是默默流失了就是贱卖了。藤老的经验启示我们，只要选好带头人，做好激励制度，国有企业并不是没有出路，相反还大有前途。”

“当前这种照搬政府运作模式的管理体制，才是国有资产流失的根本原因，也是滋生腐化堕落的温床。”我补充说，“管理体制的转变不难， 难的是有人不愿，甚至阻止转变。因为国有企业主要领导都是地方首长委 派的，跟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