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居然回了家。

江成君站在颓败的筒子楼前时自己也有些错愕，随即自嘲的笑，初中时老师就说过人的小脑可以不经大脑直接带人回家。现在，她不就是正站在她长了十八年的地方吗？这里每看一眼都让她忍不住颤抖，每一处空气都有扑面而来的熟悉，记忆里有东西蠢蠢欲动，却无法浮现。她沿着楼梯慢条斯理的走上去，所过之处一寸一寸的仔细甄别，生怕遗漏什么。

这里已经很破落了，楼道里没有灯，阳光透过镂空的窗子，射入几道光线来，有无数的灰尘飞舞。楼梯很脏，落满了尘土以及小广告卡片，就连墙上也落满了暗红色的印章，印章下是电话号码。有开锁的，修水管的，她一阶一阶的慢慢走，来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她有些踌躇，不知父亲见了自己会是什么态度。毕竟四年没见（上大学的前一天，赵祖锡曾陪她回来过一次），而且，他的妻子孩子每次见了她都没有好脸色。门内传来小孩子的嬉戏声，有男人女人谈笑的声音，电视机正播放着当红电视剧的片头曲，厨房里有哗啦啦水流的声音，像是在洗碗。

她几次举手，最后终于敲了下去，开门的却是陌生人，隔着宽大的肩膀望过去，门内的已经装修过，面目全非。她一直紧提着的一口气突然吐了出来。还好，她不是很难过，更不紧张，倒是有几分失望。那男人眯着眼睛戒备的审视她：“你找谁？”

她小小惊愕了一下：“你是谁？”马上又反应过来，有些歉意：“不好意思，请问，这里原来住的人呢？”

男人又审视了她一会，像是在判断她说话的真伪，她不免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他却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且极不耐烦又蛮横：“不知道。”

她把手放在门上不许他关门，恶作剧的吓唬他：“这房子还有我一份呢。他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房子卖了，手续办的全不全？要不要我叫来居委会咱们两个好好坐下喝杯茶？”

男人果然有了反应，可是那反应却是怒气冲冲，像是要揍她。身后门喀喇一响，她回头，却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见了她一时有些愣，随即激动的上前给了她一扇子。她被打的愣住了。

“好你个二丫，终于知道回来了？”随后老太太向那男人说：“这是老江的丫头。”拉了她的手就往家里扯，边扯边絮絮叨叨的。

二丫？她居然还有这么个名字，一叫出来满嘴的土腥味，她错愕了一下，扑哧笑了。两只眼睛明亮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亏得我还时不时问你爸爸，他说你攀了高枝，再也不回来了。”

她没来由的被她的话说的心里泛着甜，抱住老人撒娇：“哪里能呢！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老人给她切西瓜，拼命往她手里塞：“瞧瞧你，出去几年都瘦成这样了，你爸爸搬家了，没有告诉你？怎么又找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