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令如山!
由于案情异常重大,乔银忠带领的这些人马已经被纳入到一个新的指挥系统下,在省公安厅的协调下,命令一下,庆江、绿江、江治、休早、永安等地的公安机关闻风而动。
而在案发现场的三道沟乡境内更是迅速架网设伏――自三岔河村至大路村四社的沿途村屯、自滴台村至大长川村的沿江村屯、自三岔河至村至苇沙河乡、大栗子一线、自三道沟乡至休早县果松镇沿途、自三道沟乡至红土崖乡的公路和运材道的沿途村屯,以及三岔村至大路村的沿途村屯和自滴台、二道沟、小长川村、仙人洞、大长川村沿江一线等重点地区全部调动起来了。
与此同时,许多地方的农村大喇叭也响了。
消息传到砬子村,村支书老曹连忙奔回村委会,打开广播室把嘴巴对准了麦克风。
“噗噗,喂!喂!村民同志们,大家伙儿都听着,三道沟那边发生了杀人案,杀了三个人,还有一个孩子……”
自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农村有线广播大喇叭成为广大农村有力的宣传工具,尤其X革命更将这一工具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改革开放后,上级精神,领导讲话,土地承包,计划生育,诸如此类的村里新闻杂事每天早中晚三次都通过它对农民们进行“发布”,它在全体村民的心目中具有某种权威性。
一听说三道沟杀了人,并说罪犯拿着枪,村民们炸了窝。
大喇叭里,老曹号召全体村民拿起手边能找到的“武器”,协助三道沟也就是协助政府抓住这个混蛋,以免有人再受伤害。这种不怕死的号召立马引起年青人的跃跃欲试,刹那间什么害怕都好象忘了,只剩下一条就是抓人。
老曹以身作则,离开麦克风后顺手操起一把三齿粪叉,率先冲出门去。赤手空拳的村委会成员和村民们纷纷去抓起锄头、镰刀、扁担和钉耙(可惜前些日子猎枪都被公安机关缉枪时收走了,不然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好象三几年打小鬼子时一样,成群结队离开家门去迎敌,乱哄哄向村外涌去……
如果那个凶残罪犯这时候让他们碰上,说不定会被砸成肉泥烂酱。
当然,也可能又留下几具尸体。
这些年,这里发家致富的人们渐渐不大把别人的事当回事儿了,过去那些曾经使他们激动也使他们难忘的事也忘得差不多了,没有人再关心上边的人事更迭或谁谁谁搂了多少万玩了多少小姐,是不是已被纪委“双规”,是不是让“反**”反下去了或被检察院抓住,是不是受到了法律严惩。
他们知道他们管不了,管不了就不管,省得生气。然而,一听说有杀人犯,而且持枪一下子就杀了好几个,我靠!人们却不敢有半点松懈,又把别人的事当回事了……
可惜,罪犯硬是没在砬子村露头。
却说三道沟乡三社18岁的女青年周明琴,下午2时许她正躺在炕上看书,外边差不多已经闹翻了天,她却不知道。直到听乡广播站有关罪犯持枪杀人后潜逃的案情通报,她心里陡然一惊,一下子坐起来,暗想:哎呀妈呀,会不会是那个人呢?!
原来,周明琴家住在距第一现场以南仅约2华里,前些日子她母亲去世后,家中只剩下了一位老父亲,自己觉得居住不便,正巧同村好友李晶花独居一室,夜里害怕,周明琴征得父亲同意后便每晚到李晶花家睡觉做伴。
前晚,李晶花上邻居家看电视,室内只有周明琴一人躺着看书,一会儿跟着书里的女主人公笑,一会儿又跟着书里的女主人公哭,约晚9点多钟,她听到院里雪地传来“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开始她以为是好友晶花看完电视回来了,抬头瞅瞅又趴下,眼睛继续在书中流连……
可奇怪的是,脚步声到门外却停下了,听听又好象蜇到窗户这边来了,她知道那是晶花去鸡窝旁边撒尿,然后就会拎回一个尿罐子供小姐妹俩晚上起夜用,省得睡的热里咕咚再出去挨冻了……
可是想归想,有知识有文化又有头脑的周明琴怎么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到底哪不对劲,一时又说不清,她是做梦也没想到那天晚上自己会与后来全民皆兵大追捕的那个人正面遭遇,且险些被他的魔手蹂躏或杀掉!
正当她迟迟疑疑心存疑惑,准备起来出去看看之际,冷不丁,给晶花留的门突然被拽开,有一个人闯进来――闪忽间,周明琴只觉得耳边冷风一凛,紧接着就是一股真实的白色寒气随后冲到自己面前,周明琴似起未起,还没等看清人的工夫,一根阴森森的枪管已经捅到了她的胸口,吓得她一哆嗦,“妈呀!”一声。
正要接着喊叫,那个人斜剌里一劈,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她的嘴捂住,并用拿枪的右手撕扯她的上衣……
突发此变,乡村女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呀?吓死了,平时上街都离那些地痞无赖小混混农村臭大爷远远的,生怕遭他们祸害,没成想今晚却突然遭此袭击。
说来也怪,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一股劲和胆量,周明琴拚命反抗挣扎,或许出于本能,或许心里就是明确地想保护自己的贞操吧,当然也许什么都不是,因为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不要说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农村女孩子,就是城市青年大概也会乱了章法!
但平时胆小归胆小,如今乱归乱,周明琴就是抱有一个极其朴素又倔犟的观念,就是不能让来人上身,更不能让他得逞,哪怕拚掉性命!
“妈呀!来……人……”
“来人呀!救命呀!”
两个人四只手,三扒两扒,那人一时无法得逞,他气极败坏地顺手一把拉灭了灯绳,企图在黑暗中实施最后的打击,然而,由于平时周明琴就爱看书,书中这样那样的事不老少,虽说她都没经历过,可如今叫她遇上了一瞬间她怎么办――
面对十分强有力的陌生男人,她当时心里明白死拚下去必死无疑呀,她正边乱踢乱挠暗暗焦急地左顾右盼不知如何脱身呢,那人伸出手去拉灯绳,她趁机奋力一掀,灯一灭,她也正巧将歹徒掀翻在炕下!
“救命呀!救命……”
“晶花!快来呀!”
仗着对生存环境的谙熟与一股急劲,她胡乱喊叫着不顾一切地扑下炕,光着脚冲出屋门冲进外面的大雪地里,歹徒一把没抓住,赶他眨眼间也跟着冲出来又在外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后,爬起来四下看了看,黑灯瞎火,不知猎物逃向何方,看样子也无心恋战或说害怕她报告找人去了,说不定一会儿就被抓,他“嘎吱嘎吱”大步朝大路四社方向逃去……
周明琴的心随着“嘎吱嘎吱”的脚步声越去越远,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一颗扑腾乱跳的心才得以慢慢平复。
光着一双脚,竟没觉得冷,才发现自己已经连冻带吓得半死,一双光脚蹲在雪地里好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又蹲了一会儿,确认歹徒不会再返回来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才无声地滚下来……
其实她当时并未逃远,就躲在附近的柴垛里。
后来,怕人说三道四,也怕名声受损,这件做梦一样的事周明琴谁也没对说,甚至连最好的李晶花也不知道。反正自己也没出啥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农村嘛,尽管现在城里专干那号事的“小姐”来自农村的大有人在,但周明琴不是那号人,她怕自己到时有嘴也说不清,因此她宁愿一个人时独自回味和流泪。
但现在,听了大喇叭里的广播,明事理懂大局的周明琴顾不了那么多了。
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国家的事再小也是大,更何况还有三条人命一个重伤!
周明琴越想越觉得那晚想强奸自己的那个人可能就是现在外面大家哄哄要抓的那个人吧!不管是不是,她都要报案!
她扔下书,下地穿鞋,立即赶到指挥部报案。
乔银忠一听周明琴报告的情况,目光一凛!他和陈铁汉副局长对这个情况都非常重视,详细问了一些细节。据周明琴证实:歹徒是一个强壮的陌生年轻人,以前在乡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肯定不是本地的,身高约1.70米左右,长瓜脸,尖下颌,长头发,身穿土黄色单上衣,象军队又不象军队的那种,样式很奇怪,好象不是中国货也不是解放军那种军衣,手持一把黑色手枪。
她特别强调:这个人在对她实施强暴时,她特别奇怪和印象最深的是在整个过程中他始终一言未发!
在场的丁黎明局长、关长生政委等领导不约而同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说明,他们的判断得到进一步证实:此人来自境外!
“很好!”
“你反映的情况很好,很及时!”
乔银忠根据周明琴提供的这一重要情报,在地图上分析此人下一步可能的去向。周明琴反映的情况极为重要,它为指挥部提供了较为可靠的犯罪分子大概体貌特征,特别是歹徒“一言不发”,联系到提取的弹头、弹壳等物证和罪犯作案时的心理状态,更为指挥部及时调整部署抓捕工作找到了充分依据。
但同时,乔银忠心里也怀疑,如果说是这个人,那么为什么他在遇到强烈反抗时不开枪杀人?反倒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成功地逃脱了呢?唯一的合理解释应该有两个,一是这家伙实在是太饿了,杀人后又经过长途跋涉,遇上周明琴的反抗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者,他只杀男人不杀女人?不!他已经杀过女人了!
还是机缘巧合,周明琴命大?正这时,又一项鉴定结果出来了:在距赵宝贵被杀现场以东约2华里的空房内灰堆边发现的红色细木片,鉴定结果证明,此物是X生产的火柴盒残片,从而持枪凶犯之谜的真实身份得到确定证据:X越境人员!
由区、乡、村干部、治保主任、民兵、治安积极分子组成的工作组正在进行走访调查,发动宣传。尚未封冻的江面已经封锁,按照前沿指挥部的部署,乔银忠带领的几个小组的工作重点就是召集渔民反映情况,注意搜索,特别是对居住在偏僻地域的零散住户、独居户的走访调查,决不允许留一处死角。
乔银忠毕竟有经验,尤其是有一定的农村经验,侦破工作终于取得决定性进展。
下午3点多,大长川渔民修志才反映:昨天下午3点多钟,他去大江打渔路经高丽沟子村时,发现沟口有一只渔船,再一打量,原来是X的船,船号是:L-人-380。太重要了!这一情报真是太重要了!
“在哪?”乔银忠追问:“具体地点你说说!”
“就在碰壁下面不远!”
乔银忠赶紧打开通话器呼叫,让人立马到上述地点搜查,“注意任何可疑之处,注意安全!”
修志才是个老渔民,长年在江上打渔,因此他对船只和大江相当熟悉,开始他以为这是X的船漂到我方这边来了呢,因为当地渔船漂流到对方去是常事儿,因此他也没大在意,继续打渔。
4时许,他看到X开来一艘巡逻艇将那只渔船拖回。5时许,X那艘巡逻艇再次开到上述地点,艇上一个戴大盖帽、肩扛大角星的军官(后得知其身份为安全部上校)指挥下属对X渔船停泊的地方进行拍照。
这时,才引起就在不远处打渔的修志才的格外注意,他心里感到纳闷儿,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往日X渔船漂到我方,X拖回去也就罢了,从来没有这种阵势,今天这么兴师动众又为哪般?估计肯定是出啥事啦!
待X巡逻艇拍照完毕撤走后,修志才仍在大江上我方一侧打渔。后来,在江中遇见X一名安全部人员,上前搭话才了解到:原来,X边境铜矿工人金钢国28日打死一名安全部人员,抢劫了一支朝制“六八”式自动手枪、子弹12发后潜逃,现在X正在全国通缉抓拿!不久前有人发现金钢国已经乘船越境并报告了安全部驻当地机关……
修志才大大地吓了一跳!
“什么?杀了安全部的人?”常住江边,他知道安全部在X意味着什么。而敢杀安全部的人员并抢了枪和子弹又逃到中国来了,他只感到后脖梗子凉嗖嗖的,鱼也不打了,收船回家。
无疑,这些情况比周明琴提供的情况更具体,更重要!乔银忠马上与指挥部联系上,详细报告了一遍,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与想法。那天修志才一靠岸本来想回家,可听说咱们这边也正在到处调查这件事,他家也顾不得回,背着鱼篓匆匆就赶往那些调查走访的人……正碰上前来调查搜索的刑警大队长乔银忠一帮人。
至此,连杀数命的恶魔系X越境犯所为,已基本确定。
罪犯来历虽说确定了,但形势仍不容乐观。
各路传来的报告反映,尽管历尽艰辛,全力以赴,但一天一夜过去了,罪犯仍无影无踪!***,方圆近多里人声鼎沸,这家伙到底能逃到什么地方或藏匿在哪里呢?他难道能饿着肚子不吃不喝继续逃出这个迅速形成的巨大包围圈?不可能!
乔银忠赶回指挥部,地图前,省厅的人、市局的人、县局的人,领导们的心情比参战干警更焦灼。
经过分析,他们坚信金钢国仍在我境内某一个地方藏匿,他决不会逃回X!
搜!
鉴于此人逃过来时便饥肠辘辘,一直没有获得足够的食物充饥,此时此刻必定饥寒交迫,如今时值冬季,他必定困兽犹斗,指挥部的意志是坚定的:只怕大海无针,有针就一定要捞出来!
下午5时许,省公安厅刑侦处领导率领又一批侦查员星夜兼程赶到三道沟乡前沿指挥部,参加、指导围捕战斗。
夜幕徐徐降临。初冬的寒风野狼般嗷嗷吼叫着在大山里回旋。乔银忠他们这些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县公安局刑警,包括随后赶到的丁黎明、陈铁汉和关长生等局领导,已经连续在当地紧张地指挥抓捕一天一夜没有闭眼休息了,虽然平时他们中的一些人,比如说乔银忠、丁黎明等人利用手中权力贪赃枉法,大把捞钱,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甚至做过法律难容之事,然而面对现实,他们的精神的确值得敬佩!
体现了警察的伟大职责。
潜伏在各预定地点架网守候的公安、武警指战员警惕地注视、分辨着黑暗中的任何一个可疑动静。而远在指挥部里的灯光则映照出一张张严峻焦灼的面孔,烟雾腾腾。他们不断接到各战斗小组的轻轻报告,他们在期待着发现罪犯踪迹的消息。
然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