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九年前岳阳楼一战之后,李风语一直为碧眼刀魔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和战意所震撼。当时刀魔横刀一起,四方气动,时而柔和暖人如春之熏风;时而热烈奔放如夏之艳阳;时而悲怆苍凉如秋之大漠;时而冰冷肃杀如冬之寒冰。那变幻直至今日他也难以忘记。从刀魔身上,他领悟到一个真谛:高手是过招,生死存亡只在瞬息之间,正真决定成败的只有战意,武功之高低并不能代表结果。
“势随心变,心随意动,方得大道!”这是他九年来浸淫武学之道的感悟。
李风语没有看已经扑到眼前的两个黑衣人,他的眼睛依旧盯着下方的李青峦,但手中钢剑已化作千万道光影,似乎每一道都能封住两人的刀光。
撤刀!飞退!
两个黑衣人只能如此,他们竟然感觉不到剑光里的杀气,但却又无法突破剑光,身体仿佛在瞬息之间坠入了无形剑网,能退出来已经是万幸。原来,李风语本无意杀此二人。
“大漠五鹰?”李风语轻声道,他已从两人的招式知道了来人身份,两个黑衣人此时也听到了他的话语。
这二人心中一惊,又飞身后退十丈落在栈道上,然后发出一声啸叫,转身急速而去,那栈道上的一群黑衣人听到啸声也都纷纷逃去。
李青峦见状,正欲追赶,却听李风语道:“青峦,莫要再追。”。
李青峦听父亲言语,停下身来,李风语轻轻一纵,从崖壁跃下,他二人看着群黑衣人远去,便急忙往陈豪身边而去。
陈豪此时正在替那吐蕃人处理伤口,见李风语过来,便道:“师叔,此人流血太多,我适才封住了血脉,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李风语拿起那人手腕,细细号脉。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道:“我且注些内力,强他心脉,看其能否醒来。你俩先将他身体扶正。”
陈豪和李青峦两人忙将吐蕃人扶正坐好,李风语一掌朝他胸口拍了下去,只听得“哇!”的一声,吐蕃人喷出一口鲜血转醒过来,原本苍白的脸红了起来,李风语心知,此人已是回光返照了。
“多…多谢…几位侠士!”他汉语生硬,虽是回光返照,但也是话语艰难。
“你是何人,为何带着宋兵还遭人追杀?”李风语问道。
“我…我叫成逋,是朔方节度…手下…”说着,他挣扎着从腰间掏出一枚官印,断断续续道:“请…请…请兵…”他话未说完,头一偏便没了气息,手中观音颓然滑落地上。李风语伸手往其胸口一探,摇了摇头。
陈豪拾起官印一看,不禁惊道:“朔方节度判官!①”
“啊!”李青峦惊呼,“那岂不是朝廷命官!”
李风语沉默片刻,道:“他既是朔方节度判官,那就是潘罗支手下。如今他在宋境受袭身亡,兹事体大,我们先将其带到边关,请官军定夺。”言罢,他将尸体放到马背上捆好,然后直奔边关关隘而去。路上,三人又救得两个未死士兵。
三人到得关隘之下,守隘兵士见来人带着两个受伤的士兵,急忙上前围住询问。李风语将先前发生之事一一告之,兵士听完大惊,急忙报与负责镇守隘口军官。不多时,只见一个全身铠甲的军官从兵营中急急赶来。
“刚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发生这等事情?!”军官风风火火,走到尸体前,“发生何事?”他回头问李风语。
李风语先表明身份,又将事情经过详细细述了一遍,然后问道:“将军,他真是朔方节度判官?”
那军官听言点点头,皱着眉头道:“多谢这位侠士救我手下士兵,鄙人姓罗。”
李风语行礼道:“见过罗将军!”
那将军看了眼地上吐蕃人的尸体道:“这人今日一早来到关前,说是朔方节度派来请兵的,事情紧急,忘了带文牒。在查验了官印后,我便派了几个兵士,打算送他前往部署司。可这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出了事!”他说着摇了摇头,一脸难色道:“若真是朔方节度判官,我却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李风语道:“将军不用着急,我想这吐蕃人既然身持官印,想必不会有假。你可先派人将消息上报部署司,我带着这官印前往凉州,告知那朔方节度。”
“这……”那军官有些犹豫。
“将军若是不放心我等,可派一名属下跟随我等,到得凉州后便让他快马回报!”李风语道。
那罗将军有沉思一会儿道:“如此也好,看你等不像奸恶之徒,姑且信你们一回。待我发了通关文牒,写一封书信与那凉州知府,你等好上路。”说完他便安排人准备纸笔和通关文牒。
不一会儿,李风语三人拿到书信和通关文牒,带上官印,与那军官派出的兵士出了关口直奔西凉府而去。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首《凉州词》寥寥数语,便将凉州苍凉之景象描写细致入微。
凉州西凉府地处河西走廊东端,汉唐时曾是“ 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之商埠重镇,又是“ 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之战略要地。
自唐以后,吐蕃人日盛,聚六谷而成大势,折逋氏统领六谷部多年,逐渐控制西凉诸地。咸平四年,折逋游龙钵之后,潘罗支被推举为首领。多年来,河西大小战事不断,往日商贾云集,贸易通畅之像早已不复存在。
几日后,李风语四人到得西凉府。出示通关文牒和书信后,四人被带了府衙内堂之中。
四人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走进堂来,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哪位是郭侍卫?”中年文士问道。
“在下便是。”跟着李风语一起来的兵士回道。
“我写了封信与罗将军,你可速回。”文士道。
“是!”那兵士领了书信,转身而去。
那文士见人走了,转身对李风语行礼道:“想必这位便是罗将军所说,救了我边关士兵性命的李大侠了?”
“李某并非什么大侠,乃是一介草民。敢问先生是…?”李风语回礼道。
“我便是此间知府。”那文士道,原来这人便是八年前真宗派到西凉任知府的丁惟清
“草民叩见大人。”李风语带着李青峦陈豪二人行礼道。
“不必如此拘礼。”丁惟清上前道,“听说你遇到了节度判官成逋?”
李风语从怀中取出官印,递给丁惟清,他接过一看,深吸一口气道:“真的是成逋大人,想不到他竟遭此横祸。”说着他顿了顿,问道:“不知李侠士可知是何人所为?”
李风语听言,想起了两个蒙面黑衣人,这两人的武功与大漠五鹰如出一辙,而且功力与那日在瀚海之中之交手的两个人相当,可以断定,必是大漠五鹰中的两个,看来这此偷袭必然是李继迁安排。
“大人,我怀疑这些人是李继迁所派。”李风语道。
丁惟清点点头道:“你们且随我去见节度使大人!”
三人应声称是。很快丁惟清命人备了马匹,又叫上衙役开路,径往节度使府而去。
①注:判官,官名,隋代创建。宋朝节度使可自封下属判官,属于中级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