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鸿昌推着何苒回家，离老远娥姐就迎上来，硬是从他手里把轮椅抢过去了，说何苒溜街需要的速度只有她知道。丰鸿昌把何苒交给娥姐后，跟在她们身后往家里走，走着走着，到了家门口时，他的视线被何苒一个不经意的细微动作吸引了。

那是院门边的樟树上飘零的一片秋叶，晃晃悠悠地就掉在了何苒的头发上，娥姐止步伸手去帮她掸掉了头上的黄叶。就是那一瞬间，何苒的眼睛居然能专注地跟着落叶着了地……

丰鸿昌惊奇地两大步跨上前，张口就说：“小苒你……你有知觉了……”

何苒没有任何回应，而是脑袋顺势往右一歪，咳喘着从嘴角里流出一串粘稠的涎沫来。娥姐也明显有些惊慌，连忙用毛巾捂住了她的脸，小心地帮她擦净脸上的涎水。而后抬头看了丰鸿昌一眼，摇摇头略显无奈地说：“唉，小苒要是有了知觉就好喽……”

丰鸿昌掩饰了内心的惊讶，委婉地说：“刚才她头一偏我还以为她在看落叶……是我太希望她能好转一些了，她总这样把你们也拖累了，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呀！”

“兄弟，你别太见外，我之所以心甘情愿来照顾她，不仅仅因为我是她姐，而是我相信终有一天，小苒会亲手把地上的落叶捡起来的！”说着话，娥姐把轮椅交到丰鸿昌手里后，掏钥匙去开了大门。

“那就好，那就好。”丰鸿昌心里一惊，把轮椅推进院门了，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何苒一眼，然后抬腕看看手表说：“姐，我今天回来陪小苒走了这一程，心里踏实多了。晚上还有会，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娥姐把何苒推到廊檐下放稳了才回头，说：“兄弟呀，你是市长肩上的担子重，家里有我你放心好了，尽管宽着心胸去忙吧，啊！”

“嗯！”丰鸿昌眼神复杂地点点头，转身开车门，一弯腰钻进了驾驶室。

秋夜，云淡星稀，月色迷离。

丰鸿昌驾车出城，保持60迈的速度在郊外的公路上向南行进。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是要去哪里，满脑子里都是那个男人的声音：“鸿昌啊，你千万别大意，睡觉都要睁大眼睛了，要严密注意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指的是谁呢？丰鸿昌反复地问自己：是程国华吗？不，他坚定地否定了自己。那就是鲁明亮了，更不可能，鲁明亮是自己躺在行刑床上等着注射死的人。难道是周青云？笑话，那都不算是个人了。胡志斌……这几张男人脸死人般地凝固在脑子里了，他根本用不着为他们担心。再有，就是女人了。当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时候，何苒刚刚瞬间活泛的眼神清晰再现，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她眼里一闪即逝的神情虽然已经久违了，但他仍然是能够敏锐捕捉到的。可是，她都“死”了这么久，根本没有人能够接近她，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难道是娥姐？不，那只不过是个粗手粗脚的农妇，除了对他每次出手给她的赏钱感兴趣，她根本就没有介入的可能。会不会是那个小骚贷胡惠玲，他已经把她凉在一边太久了，她会不会不知轻重地去捅搂子？不，绝无可能，借她个胆她也不敢。刘嫦娥？不。熊莉莉？更加不是。最有可能反水的应该是柯雅兰了，可转念一想，最没有可能的也是柯雅兰！一想到柯雅兰，丰鸿昌就会莫明其妙地产生生理上的冲动。她是他人生最美好的享受，是他生命最活泼因子，是他最不为人知的激情。他是最不想去设想她的背叛了！

想到柯雅兰，丰鸿昌也就自然联想到她最近到省里去活动，试图通过上层把他调离竟陵，以求恢复她良心的安宁。这可能吗？她也太天真了。想到此，他靠路边停车，拿手机拨号通话：“我只想跟您求证，柯雅兰到省里有没有跟省纪委接触？”

“鸿昌，别忘了，是你亲手把绞索套在小柯脖子上的，有点儿风吹草动你就怀疑她，我都替她抱不平啊。”电话里的男人说：“得，我跟你实说吧，是你家里闹鬼了。有个蒙面人几次深夜翻院墙进出你家，还有你那个养鱼的亲戚是怎么受伤的？不知是死人要开口说话了，还是野鬼找上了门，好好查查哦。”

“翻墙进出我家……养鱼的亲戚……”

“对，特别是那个养鱼的农民，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地方？我真的希望他只是巧合。”

“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关上手机，丰鸿昌急忙调转车头，向竟陵市区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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