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芬芳 第九章(4)
作者:陶少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336

第二天一早,陈梦园揣着撰写好的弹劾案,提着那包银元赶往议会会堂。还未出门,就被禁烟局长和一帮警察堵住了。禁烟局长苦笑一下说:“陈议长,莫怨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警察们涌进屋内翻箱倒柜,不一会,从后院一只鸟笼里搜出五斤烟土,接着,又从他手中那包银元中搜出一张纸条来,上面写着:烟土款计贰佰元整。

陈梦园被警察押走时后悔不已。他太小看这个刘维国了!

陈梦园被拘押的这天,萸江中学的小礼堂里召开了两个秘密会议。上午是中国**安华县支部会议,陈秀英在前萸江中学学生会主席、县支部书记蔡如廉带领下宣过誓后,成了安华县第一名女**员。下午,在**安华县支部的帮助下,国民党安华县临时党部宣告成立,由蔡如廉兼任县临时党部常务执委。除了有国共两党双重党员身份的人出席外,其余**员也列席了会议。会议决议,国共两党将在安华县紧密合作,打击封建反动势力,组建工农团体,开展革命活动。望着蔡如廉镜片后闪烁的眼睛和他有力的手势,陈秀英周身热血沸腾。以往她对革命党惊险神秘的斗争生活向往不已,孰料今日梦想成真,她成了其中一员。她不放过蔡如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同时情不自禁地回味被蔡如廉拥抱亲吻的情景。革命和爱情,这人生中两件最美的事物,她都已拥有,她已别无所求。\本章节贞操手打 shouda8.coM\她渴望着把胸中因此而澎湃着的激情倾泻到斗争中去。

秘密集会天黑才散,在松林深处与蔡如廉吻别之后,陈秀英从同学口中得知父亲被扣押的事。严峻的现实一下子推到她面前,令她顿感茫然。但在最初的张惶过去之后,她意识到是把她的激情变为行动的时候了。父亲肯定是陷于封建恶势力的阴谋之中,她不仅仅是要救父亲,而是要斗争。陈秀英憋一口气,甩手就往山包下跑。

在萸江边,陈秀英碰见了散步吟诗的陶玉田。半年来,这个农家子弟郁郁寡欢,独来独往,以一种与其身份极不相称的忧郁神情在一旁默默地注视她。他秘不示人的日记本里关于她的诗越来越多,而他们之间的交往却是愈来愈少了。她匆忙的脚步和脸上的焦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没有像以往那样避开她,而是立在路中央,一俟她走近就极快地问:“秀英,出了什么事?”陈秀英说:“我爹被那个狗知事拘押了,我找我爹去!”陶玉田一愣,随即又以极快的节奏说:“我能陪你去看陈伯伯么?”陈秀英点点头:“好,你来吧。”陶玉田就跟在她身后。她的步子很快,他要用点劲才跟得上。她身上有股幽馨温热的气息散发出来,他轻轻抽动鼻子嗅着,有一种恬静满足的感觉。

他们先去了警察事务所。警察所长见她是陈议长的女儿,很客气,安慰她说陈议长不会有事的,可能是一场误会。又说陈议长夜饭前被送到县署刘知事家去了。县署设在旧时县衙里,刘维国就住在后面的深宅幽院中。

他们就赶往县署,但县署沉重的大门已经关闭。陈秀英抓住门上铁环乱叩了一气,门才张开一条缝,伸出守门人的头。陈秀英说她找陈议长。守门人说不在。陈秀英就往里挤,可守门人眼疾手快,硬是将门关严了。守门人在里面大声说,妹子你走吧,知事交待不让任何人进。

陈秀英懊恼地一跺脚,在青石台阶上坐下来。稀薄月光里,她满脸忧愤。陶玉田想安慰她,却找不到言辞,他只是觉得,这时刻的忧伤有种难言的美,宁谧之中听得见月光流动的声音。他心中正想吟诗时,陈秀英站了起来,向前走去。他于是又跟在后面。陈秀英顺着县署那长满青苔透出丝丝凉气的厚墙绕到了院子后面。后墙上有扇锈蚀的铁门,推一推,纹丝不动。门旁有一棵大腿粗的榆树,树枝斜斜地伸进院子里。墙那边,还立着另一棵榆树。两树枝杈相交,浑然一体。陈秀英低声道:“玉田,你顺树爬到院里去,把这道门打开。”陶玉田犹豫了,这可是官府的后院呵。“你不敢?”陈秀英凝视着他。“我敢。”他往手心吐了口口水,抱住树干往上爬,吭哧吭哧,爬了两三尺高,却力不从心滑了下来。“真没用!”陈秀英咕哝一句,拨开他,自己搂住树干就爬。他惭愧地抬头看她,觉得她像只猴子,眨眼与那黑魃魃的树冠溶作了一起。

陈秀英爬上墙头,然后抱住墙内的树轻轻滑下去。摸到后门的闩子,悄悄把它打开。她让后门开条缝,叫陶玉田守在一旁,自己转身朝一间有灯光的厢房摸去。刚到走廊上,就听见房内有说话声,忙伏下身子,摸到窗户下边,舔破窗户纸,朝里望去。

父亲正在里面,面对她坐着,即没捆绑也没上铐,这让她放了一点心。背对她坐着的是刘维国。“陈议长,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你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也放你一马。”刘维国说。“休想。”陈梦园平静而严肃,闭上双眼养神,“我不怕你栽脏,也不想跟你这种卑劣小人打交道。”刘维国嘿嘿一笑:“你就莫指望你那民主政体了!议会救不了你。如今,谁手里有枪,谁就有理。你手无寸铁,还想翻安华的天?你一定要和我过不去,那就怪不得我,我只好叫司法处提起公诉了。私贩烟土,罪名可不轻,到时你到牢里去搞民主政治吧!”陈梦园正色道:“悉听尊便。”刘维国站起身:“我刘维国还是仁至义尽,给你一夜时间让你好生考虑,你好自为之。”说罢推开一扇隔门,从另外一间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