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区管理处联合办学单位给成人夜校举办的“毕业晚会”正在进行。楼下食街田螺摊上哗啦哗啦的声音，一群不加班的男工们猜拳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吆喝与尖叫，汇聚成与工业区的任何一个夜晚毫无二致的旋律，隔着那排没有关紧的窗户传了进来。楼上的人正襟危坐，早已习惯两耳不闻窗外事，楼下的人不知道每天在工业区里涌进涌出的成千上万工友中，有那么些人今晚上将迎来人生的一次深刻质变。

“到我们了，”何在江用手肘捅了捅胡晓梅的腰，两人站起来，一前一后登上主席台，和其他的人一起接过了红艳艳的毕业证书。

虽然平日里的夜校人气旺盛，但是，获得毕业资格的却不多。这次领证的包括各家设点教学的院校在内，不过是三十多人，除了说明学业的艰深外，更重要的是无情的工作流动，使那些一心渴求知识的打工者不得不中途放弃学习的机会，带着遗憾寻找新的去处。“没有围墙的大学”既代表了入学自由，也代表了退学自由。

从工业区礼堂出来，两人回到了公司康乐室。已经过了开放时间，代班人员已经走了，图书室的灯没有熄，为他们亮着。和往常的许多个夜晚一样，这里成了他们独处的天堂。何在江表情有些疲惫，也有些阴郁，拖过凳子，把头颅搁在靠背上，像要睡进去似的。

“你这人倒是怪了，辛辛苦苦啃下的红本本拿在手里，倒不见高兴？”胡晓梅双手捧着毕业证书，对何在江的冷淡表示不解。

何在江把头换了个摆放的姿势，瓮声瓮气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红本本。”

胡晓梅合上毕业证书，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着，也不说话。

“我说的可是结婚证书，”何在江忍着笑说，“那才具有法律效应。”

“哼，跟谁拿去？”胡晓梅伸手就拧住他的耳朵，说，“不是跟你的东北老乡张雅丽吧？”

“你可别乱说，除了你还有谁？”何在江几乎被拎了起来，口鼻歪斜道，“其他人法律不认可！”

“呵呵，你想得美，我还要再拿一个红本本，但不是结婚证书，”胡晓梅的脸刹就红了，推开何在江，坐回凳子上。

“哪是什么本本？”何在江揉着被扯得生痛的耳朵问道。

“我说过的，没有读完本科，我不会结婚，”胡晓梅道。

哟，这可真较上劲了，读完本科，那还有硕士博士呢，婚不结了？何在江起身上了趟洗手间，对着马桶嘀咕起来。

等他从洗手间回来，胡晓梅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走人的样子，她不想再跟他耍嘴皮子，打着呵欠道：“不是说拿到毕业证书要请黄了名李大和吃个饭么，忘了？快算我一份，合股庆祝庆祝！”

“没忘！我并且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向全世界公开我们的关系，” 何在江嬉皮笑脸道，他合计的是这个周末到黄了名那儿去，顺便约上李大和。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上下级关系还是男女关系？”胡晓梅踢了他一脚，窘得脸色通红。

“婚姻关系的初级阶段，叫什么关系？”何在江道，“令人脸红的关系？”

“存心要告诉他们，你何某人本事了得，占有了一个黄花闺女是吧？” 胡晓梅瞪了他一眼。

。。。。今天将继续更新本章节之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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