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奶奶！”坐在出租车上，淘淘兴奋地喊着。不时地用手扒着车窗，伸着脖子向窗外望着，“一！二！三四五六！……”淘淘又开始数着大路两旁飞速向后退去的树木。曾小欣呆呆着坐在司机身后，眼睛闭着，昏昏欲睡。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是婆婆浑浊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一会是李强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小朋友，快坐好。”司机轻声地叫淘淘。曾小欣激灵一下，摇摇自己的头，睁开眼睛，一把按住淘淘的脑袋，生气地说：“别乱动！”淘淘撅着嘴，瞪了妈妈一眼。老老实实地坐下。只是老实了一会，淘淘就坐不住了，淘淘偷偷看看妈妈，发现妈妈好像睡着了，淘淘用手拽住衣领，送到嘴边，一下一下地咬起来。

出租车直奔婆婆家。刚一下车，还没等曾小欣付车费，淘淘已经蹦蹦跳跳地冲向奶奶家的单元门。电子门“啪”地一声开了，淘淘“噔噔蹬”地往楼上跑去。曾小欣一步一步艰难地爬着楼梯。等曾小欣爬到五楼时，婆婆家的门已经大敞四开了。公公正蹲在门口，给曾小欣找拖鞋。门厅的拖鞋和皮鞋东一只西一只地堆在一起。 “这拖鞋怎么就一只了，你妈不在家，啥也不好找。”公公嘟囔着，把一只蓝色的女士拖鞋递给曾小欣。曾小欣赶紧穿上，另一只脚只好悬着，地板上黑乎乎的，曾小欣不知道把脚放在那里。公公把鞋柜里的鞋几乎都撇出来了，还是没有找到那只蓝色拖鞋。曾小欣只好穿上另外一只男士拖鞋。“爸，别找了，就这样吧。”公公慢慢直起身，用手捶着腰，缓慢地往客厅里走。曾小欣发现公公的背已经开始驼了，花白的头发稀疏地在散落在两鬓。中间部分几乎全凸了。

“妈妈！妈妈！这有一个小孩儿！”淘淘惊奇地叫着从小屋跑出来。“小祖宗，你可别喊了，好不容易才把他弄睡，爷爷都快累死了。”曾小欣心里一惊，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淘淘，快别说话，到妈妈这来。”曾小欣压低声音把淘淘按在沙发上。公公蹑手蹑脚地关上小屋的门。

“来，到爷爷这来。”公公慢腾腾地走到淘淘身边，拉住淘淘的手，把淘淘拽到自己膝边。“想爷爷了吗？爷爷可想你了。”曾小欣看见公公的眼睛渐渐红了，两滴浑浊的泪水慢慢流出来。公公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曾小欣站起身，向厨房走去。拖鞋底下发出沙土摩擦的声音，曾小欣只好放轻脚步。推开厨房门，曾小欣吓了一跳。

厨房的灶台上堆得满满的。马勺，盆子，筷子，乱七八糟地摆得到处都是。曾小欣想找一个杯子喝水。在蒸锅的旁边，曾小欣看见一个奶瓶倒在那，奶已经撒了出来，黏黏地粘在餐台上。曾小欣拿起奶瓶，仔细地端详着上面的图案。一个卡通小熊正在咧着嘴巴，微笑地看着自己。曾小欣闭上眼睛。“一定是那个孩子的了。”曾小欣在心里一字一顿地对自己说。

“你要喝水啊？”不知什么时候，公公已经站在厨房门口，“我给你找杯子。”公公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他慢慢地蹲下，在橱柜里翻了一通，拿出一个纸杯。“给。”公公慢慢直起身。“爸，你进屋吧，我自己来。”曾小欣接过杯子。公公转过身，又蹒跚地走出厨房。曾小欣打开暖瓶，提起来晃晃，暖瓶很轻。曾小欣勉强倒出半杯水来。望着这半杯水，曾小欣张开嘴，又紧紧地闭上，咽了一口唾液。曾小欣放下纸杯。这个家居然脏成这个样子，曾小欣简直不敢相信。婆婆在家时，厨房几乎是连一个油污都没有，每次做好饭菜，婆婆都会擦得干干净净之后才进屋吃饭。餐桌更不用说了，婆婆每天都要用酒精棉球擦拭好几遍。现在，婆婆再也没有力气收拾这个屋子里，甚至，也许，婆婆再也不会回到这间屋子里。想到这，曾小欣再也无法抑制住泪水，她赶紧打开水龙头，一遍一遍地洗脸。

“妈妈，咱们去看奶奶吧。”淘淘跑到厨房拽住曾小欣的大腿。“好吧。”曾小欣擦擦脸回到客厅。

“啊……啊……”一阵哭声霎时响起。公公摇晃着快步向小屋走去，曾小欣立即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