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白圭财坊遍布庆国天下各地,本身却不是经营性质的,它是由老庆王当年一手创立起来,其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把当时已经与商人有了结合之势的武林控制在可以掌控的范围之中。[手打吧(www.shouda8。com) 疯子手打]商人们的各种大宗交易,土地买卖,都是在其中进行的,由庆国派军队驻扎管理,并且进行核准证明。这不能不说体现了老庆王的智慧与远见,他早就预料到了武林中人永远是不受拘束我行我素的不安定因素,把他们和商人捆绑在一起,又建立了这么一个白圭财坊来加以抑制,就是为了防止私下里的秘密买卖和争斗的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得来的财产,没有庆国朝廷的证明,都是不合庆律的,都有可能会被朝廷强制征收。
但是随着商盟的壮大,渐渐有了听旨不听宣的趋势,也有一些小鱼小虾浮出水面,想要从中浑水摸鱼,分上一杯羹。武林有武林的规矩,那么自然商会也有商会之间的规矩,白圭财坊,渐渐变成了那些不安定商会的啸聚地。
在苏州自然也有白圭财坊的存在,但一直以来钱天都没有来过这里,其原因就是父亲钱万三打理的生意一直以来都是有官府在背后撑腰的,而没有自己的武林门派势力,自然不需要到这个地方来争地夺利。
下了车,钱天好奇地打量起了这间白圭财坊,只见它的门面与一般的市井茶楼无异,朴素的木质外观,大大的门额上高挂着金色大楷的“白圭财坊”四个大字,从外面看上去冷冷清清的,门可罗雀,一点也没有自己印象中商人云集,货物漫天的壮观场面。
话不多说,三人走了进去,门口很宽敞,但也没有出来迎接的人。走进之后,钱天才发现这里面是别有洞天,原来外面简朴的外观只是个幌子,进到里面才知道这里竟然大得出奇,钱天可以看到,到处都是一个个分隔开来的小棚子,有点像庆国科举时用来答卷的考间,上面摆满了书案笔墨,还有一堆堆成册的东西,在棚子的上方还挂着“金陵某某商会某某楼”的布条,看起来这里就是用来给人们交易往来的地方,但直到现在,他们还是遇到看到人和看到货物。
贺公子四面环顾了一下,笑道:“看来我们来迟了,再不赶快就要错过好戏了。”
钱天疑惑道:“什么好戏?”
贺公子没有说话,只是在前面带路走着,钱天只好又看向了青鸾,原本抑制不住自己的表现**的青鸾,在贺公子身边时却出奇的安静,一声不吭目视前方,没有向钱天解释什么。
钱天只好压住心中的疑问,跟着贺公子穿过一个个棚间,发现走到了尽头之后竟然是一个铺着向下台阶的大门,从下面隐隐传出的声响和吹出来的风来看,下面还是个不小的地方。
“看来已经开始了,我们下去吧。”贺公子说着走了下去。
走过这一段火光通明的台阶,越往下走喧嚣吵嚷声就越大,钱天的心中就更迷惑,难道这里的地下还有个地底集市?为什么要开在地下呢?听这吵闹声好像并不是买卖货物那么简单,这里究竟是不是白圭财坊啊。。
终于走到了一个大口子处,三人走了出去, 只见这个地方果然是个相当大的底下洞穴,里面人山人海,有商人打扮的也有武林人士打扮的,果然是如钱天在鬼域山见识的西北西南两个商会一样,人员混杂在一起。
这里分为两层,第二层的石阶上,站满了全副武装,庄严肃穆的庆兵,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下,而场下的人却视若无睹一般,照样在熙熙攘攘地吵着。第一层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台,所有人就围在这石台边,各成一派,人头涌动。
钱天怎么看都觉得这里绝对不像是正经做生意的地方,倒像是一个地下的擂台馆,看这里既有商,又有江湖,还有庆兵,究竟是个怎么奇怪的地方才能够同时汇集这么多原本不应该聚在一起的人?这些人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三人找了个僻静角落站定,看到好戏还没有开始,贺公子才笑意盈盈地说道:“大哥是不是心中很奇怪,为什么白圭财坊不是你想像中的交易货物,盘算买卖的地方,却是这种像是市井之地,闲杂人等才应该来的地方?”
“难道我眼前所见的,不就是你口中说的这样吗?”
贺公子呵呵一笑,说道:“若是平时,白圭财坊的确只是上面一层在运营着,供给各大商会麾下的店铺互相交易往来,买卖货物,才会像你刚才看到的那种情形,各个店铺都有自己的门面,他们在其中只要处理一些交接的手续,至于货物和财物交换,自然不会在这里进行。”
这样才说得过去,钱天点点头,又问道:“那么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大哥还记得我在来的时候和你提的经商十决吗?知地取胜,择地生财。地是生财之本。所以说这里,就是我朝投标卖地的地方。”
钱天一惊,说道:“你说这里是投标卖地的地方?我怎么看着却像是比武大会的擂台呢?”
“哈哈哈,”贺公子击掌笑道,“大哥说得对,这里既可以说是投标卖地的地方,也是比武竞技的擂台。”看到钱天又有疑问,他打断了钱天的话头,继续道:“大哥莫急,听我慢慢解释。”
“我大庆国的律法,只讲究择地予人,不在乎是谁在这块地上经营,我们只要把地卖了出去,并且可以定期从中得到税利就行了。既然这样,把地卖给谁,朝廷并不在乎,只要你出了价钱,朝廷就会把地给你。但是现在的商会实力大增,他们自然不会听话地公平竞争,有了武林门派的撑腰,他们腰板硬了,自然敢于用强硬的方式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也是商人的劣根之处。所以,他们就自己定了这套规矩,好的土地,有能者居之。”
“所以。,你的意思是,”钱天沉吟道,“这里就是提供给这些商会,抢夺地盘的地方,谁家有实力,就可以竞到徒弟?”
贺公子点头道:“大哥说得正是。这也是唯一可以服众的一种方式,所以你也看见了,这里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庆兵镇守,就是为了防止大规模的骚乱和械斗,给百姓带来灾难,竞标在这个地方进行,也不会影响我朝的治安。朝廷提供了这么一块地方,定期就会把新的土地拿出来进行竞标,然后就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形。”
“这。。这不是儿戏吗?经营土地,怎么可以用这种野蛮的方式来获得?”
贺公子摇头表示不赞同,说道:“非也,天下之地,能者居之。况且经商十决中不是也有一诀提到了吗?择人任事,用人以诚。经商时,要广聚贤才,收为己用,又要人尽其才,用对场合。你既然没有本事招募到可靠的人才为自己办事,朝廷又怎么能相信,给了你土地之后,你可以把它好好打理得风生水起呢?你找不到可以征服他人的武林人士为你所用,你又有什么信心可以守得住自己的家业呢?这世上觊觎之心太多,不是任何人都能在这里立足生存的,靠的,就是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还有这里(又拍了拍自己的佩剑)。”
贺公子的一席话,完全颠覆了以往钱天心中的经商观念,“择人任事,用人以诚”,自然是至理名言,被贺公子在这里引用起来,也未见什么不妥,在钱天经历过自己家破人亡的不幸之后,更能深刻体会到贺公子所说的话的内涵。可是,从小宅心仁厚,相信天下应当是德者居之的他,又怎么能这么快接受这些言语?
钱天沉默了许久,眼中一会颓然,一会迷茫,一会疑惑,通通在他的眼神之中闪烁着,贺公子就这样在旁边静静站立,默默地观察着他,眼神之中也闪现着别样的光彩。
终于,钱天抬起头来,坚定说道:“不,我还是认为你说的是错的。经商十诀中还提到,以义为利,趋义避财。只有仁义在先,以德服人,而不是以暴力征服别人,才能得信于人,这样取得的财富才可以让自己心安,如果为了利连道义都失去了,那么人活于世,又苟能安活?”
似乎没有想到钱天竟然这么快就能坚定自己思想,说出这么一通大道理来,贺公子颇为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番钱天,才问道:“这么说,对于大哥来说,只有仁义放在了第一位,才是最重要的?就算你能夺取天下,若是失了仁义,也不会为之?”
“就算可以让我失去道义仁德来换取天下,这样的天下,我也不会要。如果没有了义字,就算把整个庆国拱手让给我,我也不会开心。”钱天认真地说道。
贺公子笑呵呵地看了看周围的庆兵,才低声道:“大哥真的好胆色,在这么多官兵面前,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你就不怕他们会拿你捉起来定个莫须有的谋反罪名?”但是从他的表情来看,却好像是从心底里松了口气,人也看上去精神焕发了不少,接着笑道:“大哥,今日来不是和你讨论这些的,况且这些现状也不是我们能改变得了的,我们现在的当务之事,就是好好看今天即将上演的好戏。”
钱天默默点头,没有注意到贺公子表情的变化,转头看向了台上。
此时正好有个司官走到了台上,台下熙攘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只见那司官走到中央,朝周围草草拱了拱手表示招呼,清了清喉咙,开始拿起手里的帛卷大声朗读了起来。
从司官说的内容看,不外乎皇恩浩荡,厚土广博云云,在金陵秦淮这块宝地的下游,有一块好地拿出来给诸位竞标,诸位不管谁拿到了土地,都要要好生经营,不要辜负了皇恩云云。。
贺公子在下面小声对钱天又道:“这里的规矩是这样的,你想要上面的土地,不仅要缴纳足够的定金,还需要拿自己手上的店铺作抵押,作为竞标筹码之用。其他人想要和你竞标,同样也是相同的步骤,然后通过朝廷专门的人员,审核判定两方拿出的店铺的价值,尔后,若是价值相当的话,两方可以派出相同的人数上场比试,赢的一方可以拿走输方的店铺,然后等待下一个商会的挑战,若是两个店铺的价值在一倍以上之差,那筹码多的一方就可以派出多于另一方倍数的人上场比武,以示公平。”
钱天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你想要扮猪吃老虎,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甘冒一定的风险,以双拳敌四手。如果自认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就要压上足够的筹码,和别人实力相当才行。”
“哈哈,扮猪吃老虎!大哥的比喻把这规矩分析得在理!小弟佩服!”贺公子在一旁忍不住哈哈笑道。
贺公子的笑,引起了周围的武林人士敌意的目光,但目光很快就被两个年轻公子哥旁边的一个冰霜美人吸引了过去,虽然她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那清丽脱俗的面庞,一般都能勾起俗人内心的俗欲。
周围人群出现了不小的骚动,但很快就被领头的商人打压了下来,毕竟自己还要靠着人家吃饭,所以注意力又回到了台上。
今天的这块地皮,可以说是长久以来在白圭财坊出现的最为金贵的一处了,秦淮流域自古就是金陵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上面泛舟花船,到了晚上火光绚烂,风光旖旎,是个不可多得的销金之处,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会如此惊讶。因为这里也算地处江南,是汪东海的势力延伸得到的地方,所以有很多土地,都不是他们这些小商会可以获取的,破天荒地出现了这么好一块宝地,容不得下面金陵十二商会要抢破了头。
一间间店铺被抵押了上去,又一个个武林高手竖着蹦上台,被打得头破血流横着摔了下去。看得台下的武林人士兴奋叫好,也看得许多商人或愁眉不展,或眉开眼笑,场面确实充斥了金钱暴利这两个男人最喜爱的东西,让每个在场的男人都血脉喷张。
可是钱天对这些都不敢兴趣,他只觉得这里充满了铜臭和虚伪,让他忍不住想要作呕,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但是看到贺公子却饶有兴致地盯着台上看得津津有味,只好忍着性子陪在一旁。
贺公子或许也看到了钱天眼中的不耐,呵呵一笑,正好此时一个人被打得摔了下来,司官判定金陵玄武商会获得了胜出,夺得了栖霞商会的标注,只要再赢一场,他们就可以夺得这块宝地。
司官在台上大声喊着,有没有下一个竞标的人,因为玄武商会赢得了之前的多场胜利,已经从别的商会手里夺到了多家铺子。别的商会,如果是出于别的目的,一定会见好就收,即使最后被人打下台来,至少还有这些铺子聊以安慰,但是玄武商会不知是不是自视甚高,竟然把夺得的所有铺子,全部当作标注,押了上去!
台下已经开始惊呼,因为那标注的铺子的数量,已经差不多可以接近那块宝地的价值了,玄武商会这个险究竟值不值得冒,所有人心中都在疑惑着。
当然,玄武商会也有他们自信的理由,因为他们手中刚刚招揽来的高手,乃是与南京相邻镇江一个有名的高手,人称“不灭法海”的归心复。其实他的武功并不如何高强,但是他独门的硬功,却练就了他一副打不死的身板,如同镇江金山寺传说中的高僧法海一般,妖邪不近,百鬼不侵。被他打败的那些武林高手,基本上都是伤在自己的手里,愣是被站在那里只挨打不还手的归心复,震残了自己赖以施展看家本领的拳脚。
有这么一个打不死啃不动的硬骨头,又有这么大的标注,其他所有的商会都犹豫了,他们手里已经拿不出可以与之等价的店铺了,要是硬要上台,就要面临以一敌多的情形,一对一在台上上都不是那“不灭法海”的对手,更别说再多几个人一起了,这简直就是群殴!所以他们都犹豫了,场面眼看着,就要所有人弃权,玄武商会获得这块宝地。
玄武商会的管事此时也非常得意,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祖师爷白圭曾说过,踞高可得,就是这个道理,自己奇货可居,价钱居高不下,其他人自然不好跟进,只得纷纷弃权。
那司官催促几次,看到台下人们都在犹豫嗟叹,却没有人再竞标,就要喊出夺标人是玄武商会。管事的眼看着梦寐以求的宝地就即将要到手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个最多十五六岁的公子哥举手打断了司官的话头,地上一份地契,朗声道:
“我用金陵秦淮玉凤楼,投标这块土地,不知司官大人,可不可以?”
此语一出,台下皆哗,玉凤楼是什么地方?是秦淮最繁华地带最繁华的酒楼,占地十几亩,锦绣奢华,可以说是秦淮的风水眼也不为过,所有商人都在心底下暗暗算了笔账,惊讶地发现,台上所有的标注加起来的价值,也不够和玉凤楼媲美!
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公子哥,却是那玉凤楼的大老板?他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肯甘冒风险,拿玉凤楼作为赌注,来竞标这个比起玉凤楼就像是石头与美玉的差距的地皮呢?所有人的脑中都充满了问号。
过了一会,司官再次上台,宣布道:“经过核对,那个地契,的的确确是玉凤楼的,也就是说,这位少公子,的确是玉凤楼的主人!”
台下再次一片哗然,他们虽然不会认为有人敢在这里弄虚作假,但是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相信,直到真正证实的时侯,他们的内心才惊涛骇浪一般翻滚了起来。
但贺公子却表情淡然,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冷静地看着那司官,不顾旁边那些或凶狠或艳羡的眼光。
司官恭敬地对贺公子一拜,才客气说道:“按照玉凤楼的价值,玄武商会的所有筹码加起来,也最多只能及得上玉凤楼的三分之一,只不知。。这位公子,您要派哪三位英雄来和这位归大侠比试呢?”说着他还面带犹豫地往贺公子身后看了看,确信贺公子一行,果真只有三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比他打不了多少的白面书生模样的青年和一个美貌冷漠的女子,怎么看,都不是能够对付得了归心复的人。
贺公子呵呵一笑,转头对近来过后就一直没有再说话的青鸾道:“青鸾,你就上台去,领教领教这位归大侠的功夫吧。”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