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疑
作者:黛细细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70

内室中,圆脸华发的老夫人看着捋着小胡子而略显苍老的儿子,就像看到万铭禄当年瘦而挺拔的影子,不过比他的机谋还差几分。

“这一次在京里只见到了杨家的大总管,杨家老爷声称身体有恙不便相见。杨家那边还说过几天要派人来咱们府上拜访,其他的没有什么。”

万康年坐在内室临窗的炕上,对面是老夫人的越来越晦暗的面容。

“杨家给我们摆脸色,是因为陈姨娘没掉没了顾忌,还是对你近日的作为产生嫌隙?”

“都有可能。”万康年略想了一会,“杨家少爷也推辞在朝上公务繁忙,所以只遣了大总管见我。因我说,二小姐要守孝三年,也没有咬口,只说好生养着,杨家出月就来认亲的。”

“认亲?”老夫人的声音高了一些,“杨家要来我们万府认亲?”

“对,好像就在这几日。”万康年脸色不虞地说道。

“成日里我说什么来着,那杨家既定的亲事岂是你们这样胡闹就可以翻牌的。那么混杂的局势下,杨家少爷竟然来送陈姨娘的殡,该是多大的情分换来的。

劝你不要听妇人之见,你耳根子软,听不得几句腌囋的话。你不想想,那杨家名门出身,肯答应陈姨娘的这门亲,会是一般的交情?那赵姨娘仗着你宠,找拣软柿子捏,还不是因为丘府老爷的关系。你呀,两边做人虽难,但也要适时而度!”

“是,母亲说的极是,儿子一定说劝赵姨娘。”万康年只是淡淡地答着话,

“你说,这还没过门杨家就急着来认亲,是不是有什么由头?或许杨家是想借着打压万家,而让二丫头过得好点?”

“有可能。”等老夫人的情绪稍温和些,看他的眼神也没有先前的犀利,才扬起头,略提高了嗓门道,“还有一件至要的事,昨日下午。。。。。。”

“什么事能比得过杨家要拿我们的短处大?”老夫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看着眼前跟她死去的翁一样精明的脸,“莫非遇到了贵人?”

“是。”

“遇到了谁?”见儿子说的实诚,她的声音也软了几分。

“在京里去走访刘医正的时候,丘府老太爷托人带信给引见了掌管宫里药方的管事,管事说想要从几个比较牢靠的药馆里买药材。还说我们永昌医馆有陈家老爷的独家单传,想与我们做皇商。”

“此事当真?”老夫人站起来,满屋子转。直到万康年完全确定之后才停下来。“可有什么由头?”

“无,只说是陈家老爷的名声在外,又不喜欢跟皇家合作,现在库里的药材稀缺,因为常年打仗,急需大规模的药材供应所以想到了我们万家。”

“好好好。”老夫人激动的只剩下连声叫好了。“这事先不要急着跟你屋子里的人说,等刘医正来,治好我那孙女的病再说,免得生出事端又惹祸上身。”

“也好,儿子就是来请母亲示下的。”万康年见老夫人高兴,也没有了刚才的拘谨。

“你就一点也不关心,你那个女儿的病?”王老夫人一边试探着儿子的反应,一边想着什么时候去祠堂祭祖好。

“有母亲照料着,定不会有什么不妥。时辰不早了,母亲也早点就寝吧。”

万康年一点不想多谈的样子,老夫人也没有了兴致。

服侍老夫人睡下后,万康年出了笼纱居。

碧珠在前面挑着灯,他在后面散散漫漫地走着。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话一点没有错。

深蓝的天上,滚圆的月亮散发出橙黄的亮泽,映绕着簇拥它光环的四围也比平时妖娆一些。

虽然远远的几颗小星在剀觑它的美丽,但是任谁怎么拼争也偷不走它的明耀。何况云层暗涌,风抚而过,月亮还是那般淡着。

换言之,如果二女儿足以明耀,谁能抢的了她的佳婿?

只是她那惫懒憨顽样,到了杨家又能怎的,陈姨娘给她设计的最好归宿也就是杨家为了守信把她奉为无人问津的姨娘,然后苦守独房。

二女儿就算能吃喝一生不愁,于他万家又有什么好处,所以在见到杨管家之前,他还是决定舍前取后。

身为一个男人,他要维持他一家之主的尊严,是陈姨娘破坏了他的尊严,这笔帐直到陈姨娘没了,还是无法还完。

要说不想听到二女儿的事那是骗别人也骗自己的,二女儿身上留下她太多的痕迹,不是想忽略就能忽略掉的,所以二女儿才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左肋让他动一下手臂就会疼到心。

意识里,他根本就不想深提那个人的名字,包括她的女儿。

这样想着,身影晃荡中便出了院门。

直到现有一团灯火明明暗暗地徘徊在角门外,万康年才提提步子,向前走去。

一时间,脚下几乎要生出风来。

“姨主子,老爷过来了。”旁边小丫鬟轻声地在赵姨娘耳边说。

赵姨娘拿眼望去,一身长袍下修衬的英伟、老成的脸,不是她日思夜盼的人又是谁。

认定之后,早一步走上前去,一个趔趄刚好跌到万康年的怀里。

万康年才还想着尽量少见她,可是看到她在角门外等他,就有点心猿意马。

“这么冷的天,出来作甚,仔细冻坏了?”万康年眼里现出少见的温柔。

“爷,你不用担心,我穿的厚,你快捂捂吧。”赵芳菲抓起万康年的手,哈了口气,搓在手里,“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万康年看到她月光下闪动的晶莹眸子,又改了主意,“去你屋里吧。”

“百合,快给爷大氅。”

赵芳菲接过小丫鬟递来的狐皮大氅,示意万康年低头。

她亲自为他披上,又踮着脚尖为他系好大氅领口的缎带。万康年被她细致的动作给热化了,反手转过她的肩,拥着她向昌名院走去。

大太太那边也为她留了门,他从正屋路过,让小丫头回了不用留门,便去了陈姨娘的屋里。

大太太吩咐红杏,“关门吧。”

红杏还劝道,“太太既有话说,又为何让爷去她屋里啊?”

大太太任着红杏把床铺好,才道,“我现在不说,是等有人吹床头风。”

红杏不解。

“那效果,可非同小可。”

“二小姐那边,要是京里的刘医正下来,可怎么好?”红杏有些担忧地说,“这几日,二小姐那里喝药都不让叶荷在身边伺候着,你看是不是二小姐现什么了?”

大太太待红杏上前把外面的红翡撒花褙子,连着如黄色绫裤脱了,然后穿着中衣钻进被子里,说:“这些我也想过,陈姨娘虽是二小姐的生母,但是二小姐生来就惫懒不堪,认字十天也不识半个,绣个香囊也是针脚粗吝,从小就知道玩,根本不长记性,咬人倒是一口狠似一口的。要不是借了陈姨娘这个名医之女的名拖生到我们府上,我看她扔到大街上也无人问理。所以,就算陈姨娘有心教她什么,那也要她自己争气才是啊。”

“是,二小姐不仅愚玩,而且跟陈姨娘一样性子软。只是田妈妈又回来了,上次陈姨娘没的时候,她被您找了由头发出府去,现在是老夫人请她来的,这事可是有什么蹊跷?”红杏在大太太对面的床上躺下后,侧着脸问。

红杏的红漆木床是大太太命人放在窗户边的。这几年,大老爷在正屋的时间很少。大太太一个人睡觉又觉得不和稳,便安了床,给红杏上夜的时候用。

红杏自知大太太有心要她做通房大丫头,所以也极力讨大太太的欢心。

“恩,田妈妈做事老成,但量她也不敢擅自违逆我的意思,所以适当找个机会敲打她一番才可。”大太太的手拂过青丝,顺在了脖颈上,“不过,二小姐那天的表现,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还以为她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耍起狠来也是我没有见过的,可看了这几日,她每天按量吃你送的药,也是在顺从我的意思,所以就算了样,也好拿捏。”

“是,太太说的极是,是婢子愚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