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萧伸直右腿，我发现他在抽筋。“让我看看”蹲到他右侧，手覆盖在他的膝盖处，这里抖的很厉害。我抬起眼看着他，眼里有着心疼。

“我的母亲在这里自杀”他回避了我的眼，不自在的转向另一边。“那一年，我四岁。”

我轻轻的按揉着他的右腿来减轻他的痛苦。“有热水吗？”

“我没事，不用准备那些，都十多年了，早就习惯。”他甩开我的手，曲起腿。

我有点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突然想起那晚他躺在我的床上，眼角流出的泪烧灼着我，我怕再看到他的泪，怕心底的一个角落开始陷落。

“昨晚，我跟着你去了那座墓园。看着你坐在那，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着你被秦朗月带走，我一个人坐在你做过的地方。我知道那种被蒙蔽的感觉。”

“是吗。”

“我父亲是个很花心的人，遇上我母亲的时候，他还在事业的中期。”余青萧拿出烟，挑出一段着了火的木杠点燃，对着空气吐出一口烟。他开始讲述我不曾了解的过去。“我对我的母亲仅存的记忆是她拿着剪刀的样子。”

我开始想象着那样的一个场景，一个女人手持着锐器。“她应该是个温柔的女人。”我想这么告诉她，虽然对母爱这种东西很陌生，但是我想告诉他，即便是那样，他的母亲一定很爱他。

“父亲开创了‘绒月’后执意走上了，表面虽然看起来做着干净的生意，其实内部是黑了不要再黑。生意越做越大，我的父亲越来越贪心，而我的母亲却越来越孤寂。”

我想这是很多典型惨剧中的一种，也能猜出结果。

“我的母亲出生，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普普通通的一个女人。说的不好听就是父亲在低潮期的一个床伴，出于念旧，他们在生下我们后，办了结婚手续。”

“我们？”

“嗯我有个弟弟。”他继续抽了口烟，往火炉里丢了块木头。空气开始变得干燥。“在这个世上，有了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包括女人。他从一开始的遮遮掩掩，到最后堂而皇之。甚至在我母亲的面前与其他女人享受鱼水之欢，我的母亲无法忍受提出了离婚，希望带着我们离开父亲，给他自由，母亲认为这是爱他的一种方式。”

我握起他的手，夹着烟的手在颤抖。

“已经有着良好声誉的父亲是不可能抛弃发妻的，呵呵，为了名利，他最终逼疯了我的母亲。”余青萧的声音开始不规则的发出哽咽。“我记得那天天气好的出奇，我母亲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火炉里的火不再像刚才那么张狂，余青萧拨动了下木块，火苗又迅速燃烧起来。“一大早，母亲喊着我和弟弟的名字，笑着说带我们出去玩。当时，我高兴的以为我的母亲好了，她终于认识我们了，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起来，抖动的声带听起来异样的凄厉。“在这就是在这里，我的母亲蹲下身子对我和弟弟说，我们一起去死吧”

“当时我们很害怕，弟弟躲在我的身后，他看着母亲伸手去拉他，他开始躲。我们在这屋子里窜来窜起，弟弟在在哭，母亲也在哭。”他转过头，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了一种绝望。“在那堆石头前，我摔断了腿，因为我无处可逃。”他指着通往二层地方，现在那里摆放着一些干草和粮食。“那时我多希望我的母亲会抱起我，可她只是继续追着弟弟，手里拿着她常用的剪刀。”

我听到了他的抽吸声，从侧面看，他映在火光里的脸很亮。“弟弟缩在角落里，我帮不到他，他在喊，可是我们的母亲她听不到。她依然笑着，温柔的要我们和她一起去死，一起去解脱。”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她就那样举起剪刀刺了下去，我闭上眼不敢看弟弟。”

“他死了吗？”我忍不住开口问他。

“弟弟躲了过去，母亲看起来很恼怒。我至今都记得她那双眼睛，充满怨怼。她回转身寻找着弟弟的身影，她嘶喊着，咆哮着。那一刻我才真正承认我们的母亲疯了。剪刀对着弟弟刺了下去，落，你知道那种心情吗？心都碎了的心情？”他转向我，漆黑的双眸里尽是抹不去的哀伤，我再次看见他流泪，无声无息的顺着他的脸颊默默流着。“如果一定要有人死掉，我希望是自己。”

我拼命摇着头，用手指擦着他流不尽的眼泪。

“我求着母亲放过我们，她听不到，剪刀落下的那刻是锥心的痛，我听到了弟弟哀嚎，血开始从我脸上冒了出来，蒙蔽了眼睛。我抱着弟弟，从那一刻我深知了什么叫后悔。”

我摸着他脸上的疤，轻吻着那里。“为什么要后悔？”

“如果我死了，那么只剩下弟弟一个人去面对疯了的母亲。”我想我明白了他所谓的后悔。“弟弟挡在我的面前，捡起地上的剪刀，对着准备扑过来的母亲刺了下去。”我捂住嘴，他真正的后悔是让弟弟手上沾满了鲜血。“剪刀扎进了母亲的心口，母亲跪在地上，她还是笑的那么美丽。弟弟站在那，母亲握住剪刀柄用力的推进了自己的心脏，她在我们的面前结束了她的生命。”

“到此为止吧”回忆是美好的，可是这种惨痛的记忆只是让活着的人更痛苦。外婆走的那天，我记得他对我说，要为活着的人好好生活。那时的我是这么的无知。“把石头拿去换回你父亲吧”

“哈哈哈哈哈”余青萧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尖锐。“我为什么要去换回他？他不配”

漆黑的眼眸爆射出我从没见过的仇恨，我不知道这样的恨意是从哪里而来，或许我还不懂他内心深处的痛。

“为了名利他可以牺牲掉我们的母亲，为了名誉他同样可以牺牲掉他的儿子。”

“我不懂”

“这里是一座落后的城镇，出了命案的消息让这里一夜之间家喻户晓。”余青萧紧紧握住自己的左手，我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晃动，他频临在崩溃的边缘。“记者包围了这里，我成为他嘴里的受害者，一个被自己母亲残杀的孩子。他抱着我走出这间屋子，对着记者痛哭流涕，他从一个肇事者摇身变为一个受害者。可笑吗？不更可笑的是，他忘了他还有一个孩子。弟弟被扔在了母亲尸体旁。”

崩溃如同绝提一般，余青萧不受控制的摇晃着站起来，走到那堆粮食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紧跟了过去。“我想恨真的想恨那个女人，恨她的胆小和懦弱可是我更恨自己。我保护不了任何人。她就那样倒在这，弟弟站在她身旁看着父亲抱走我一声不吭。”

我抱紧他，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母亲死后一个月，他迎娶了第二任妻子弟弟没有再回来，从那之后我学会了隐埋。将一切隐藏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他将‘双生重石’重新戴在我脖子上，认真的捧起我的脸，用力的吸吮着我的唇。“落，好好保护好它，这是我用命换回来的，我不会给任何人。我希望由你来守护这块石头。”

“我……”我不懂他要这块石头做什么，难道和那些人一样？财富真的那么具有吸引力吗？

“屈天吟不会对那老家伙怎样？他的目的只是要这块石头，我不想你再遇到任何危险。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对于这点我从不否认他的真实性，突然我有种冲动想要告诉他一切，然而我忍了下来。屈天吟是危险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把石头给他不就好了吗？”

“不在我没搞清楚一些事之前，不可能让他得逞。我还有事必须要去做。”

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变得很沉重，压得透不过气。我对他伸出手，这一刻我突然很想抱住他。我无法表达我心里的变化，就好像前面有一条无法跨越的悬崖，我却看着他冲过去送死。

“饿吗？”我摇摇头。他朝我笑了笑，然后指着自己心脏的地方对着我说。“这里容不下其他东西，无论今后会怎样，它都只是为你在跳动。”

这次，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落，我已经把整颗心都炮烙在你面前。我请你一定要……”

我吻上了他的唇，其实你真的什么都不用说。他回应着我，一手把我揽进他的臂弯中，使我紧紧贴合着他的身体，我感觉到他开始躁动起来，也感觉到我的渴望。

“什么动不用说，我相信。”我推开他，深怕自己一匮再匮。“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为我好好保护自己。”

虽然并不清楚说这样的话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我只是单纯的想在能看到的地方看到他。

“我将视你命为我命”他坐正自己，盘起腿跪在地上。“这里是我母亲死去的地方，在她面前，我答应你。”

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