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冤家路窄(三)
作者:秦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12

曹安等人前脚刚走,道不平和秋北辙两人也到了这镇上,巧得很,进的是同一家酒楼,只是两下里未曾照面。

一边往里走,道不平一边埋怨:“这个夏南辕,就是个小心眼儿!追到这会儿还不见影儿,他跑得也太快了!小子到底几条腿儿跑路啊?啊?咱俩加一块儿八条腿儿,哦不对,还得算上咱俩的,十二条腿儿!嘿,这都撵不上他!”

秋北辙道:“还有等不及地赶着去赔礼道歉的?你也太心急了!”

“你不要说我,这事儿你也跑不掉,你少说风凉话吧!”

“我说什么了?这一路上就听你说了,你自己说说你的嘴闲着过吗?吃饭的时候你都没闲着过!不对,睡觉的时候也没闲着过,对了!你连睡着的时候还在说梦话呢,你做梦的时候还惦记着要……”

“你胡扯什么呀,我睡觉从来不说梦话!”

“谁说的?你睡着了你怎么知道?我亲耳听……”

“哎!你还往哪儿走啊?就坐那儿不挺好的吗?”

“你看,都是你乱吵吵,这么个空地儿我都没看见。”

“你才乱吵吵呢,这一路我头都给你吵大了,我可是帮你你不要搞错,我……”

“你算了吧,都是你惹的事!”

“怎么是我惹的事呢,都是夏南辕那小子惹的事,然后是你惹的事,然后……”

“哎呀什么然后然后的,你不饿啊?伙计!点菜!”

两个人争吵着在一张空桌边坐了下去。

袁天贺醒来时,发现曹安就坐在自己床前,正静静地看书。袁天贺一下子坐起身来,又惊又怒地望着曹安,口中叫道:“大人!您……您……”

“天贺。”曹安温和地叫他。

“您骗我!”

曹安笑了,语气中含着宽容,“我没有骗你。”

“还说没骗我?夏南辕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儿?他一定以为我是和您串通好了的!”

“天贺,天贺,你不要大呼小叫的,现在是半夜。你听我说,听我说。”曹安按住袁天贺,“一点*,不碍事的。”

“*?大人!您用这种手段……”

“我是不得已。天贺,我没骗你,我不会抓夏南辕去给庆鹤侯抵命的,我抓他,是有话要对他说,我还会放了他的。”

“您说什么?”

“我会放了他,听清楚了?我把话对他说完了,就会放了他。”

“大人?”袁天贺真的糊涂了。

曹安笑笑,拍拍袁天贺的肩膀,“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快起来,跟我一起去找夏南辕。”

袁天贺听了,忙起身下床,紧跟着曹安出了门。此时已是夜半,四下里寂静无声。袁天贺跟着曹安连着走过两间客房,看到两名锦衣卫守在一间客房的门口,心知夏南辕必定就在里面。

果然,来到门前,曹安对那两名锦衣卫挥了挥手,说了声:“你们站远些。”那两人应了一声,走向一边。

袁天贺跟着曹安进了门,看到夏南辕正盘膝坐在床上运功调息。两人来到近前,曹安开口对夏南辕说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药力还未散尽,你的真气是聚不起来的。”

夏南辕没有说话,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脸上显出一种很不耐烦的神色,他知道是曹安来了。

“大人,他这是……”

曹安举手示意袁天贺不要开口,又接着对夏南辕说道:“夏南辕,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下药捕你,是我的主意,天贺毫不知情,我是利用了天贺与你的私交使你疏于防范。大丈夫做事恩怨分明,你不要怪天贺。”

夏南辕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我之所以用这等下劣的手法捕你,一来是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可你不会好好地听我说的;二来我也是想告诉你,锦衣卫若想抓你,总能抓到,用什么方法不重要,总之抓到了就行,你不服气也没用。”

夏南辕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天贺数次为你求情,我也早有放过你之心,否则那江边亭中一战,我手下人若个个持刀拿剑,你想想看,你还能侥幸逞强么?”

这话说得夏南辕心中一愣,一想不错,那二十多人若个个手持兵器,至少那张琴断的就不是一根弦了,怕是早已断为两截了。

“论公,此案是扬州知府亲自嘱托的,又有庆鹤侯府上的众多双眼睛盯着,我不得不抓你。论私,天贺的为人我知道,他肯保你,我相信他,我也很想循私。所以,我也是两难啊!”曹安看了夏南辕一眼,夏南辕依旧闭目不语。

袁天贺听了曹安的话,心中很是为曹安感叹,是啊,曹大人真是两难啊!

曹安停了停又道:“及至到了莆田,闻听得惜花君子痛杀倭寇的美谈,我这循私的心更是远远地大过了那秉公的念头。然而凡事总要做得周全,否则就是一片好心地做了,还是会遭人埋怨。”说到这里,曹安又停了一停,看了看夏南辕的反应,夏南辕的面上冷冷的,没什么反应。

袁天贺听了不觉松了口气,心下暗道:原来我错怪曹大人了,原来曹大人一直都是要放过夏南辕的。

曹安捻了捻胡须,接着说道:“现在我们言归正转,天贺,你去门外守着,我下面要说的话,你不必听。”

袁天贺正听得全神贯注,正想知道曹安到底要和夏南辕说些什么,忽听得曹安叫他出去,不觉一愣,他不解地望了曹安一眼,看到曹安的眼中是不容反驳的命令的目光。袁天贺无奈,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夏南辕睁开了眼睛,看着曹安。曹安将手一背,慢慢地在夏南辕面前踱着步子,说话的语气像是与夏南辕熟识很久了,他轻声说道:“我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南辕,你听着:江湖上有一个七煞门,听说过么?是个专替雇主杀人的黑道帮派。”说罢看着夏南辕,夏南辕回视着曹安,并不表态。曹安见了,继续说道:“这七煞门做事利索,手段残忍,非万两以上的买卖不接。你可以想象,能出得起这价钱的,该是些什么人,用这么高的价钱去买的,又该是哪些人的性命。这事,官府很头痛。”

夏南辕心道: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曹安停了一停,接着说道:“据官府查知,七煞门的掌门从来不曾在江湖上露过面,没有人见过他。官府曾派兵去剿,但他们形无定踪,更不知巢穴在何处,一处案发,官兵才至,他们便早已遁无踪迹,实难捕获。”说到这里,曹安愈发放低了声音,上前两步,挨近夏南辕耳边道:“扬州知府的岳丈,便是死在七煞门橙色门的门主手下。我要放过你,扬州知府需得睁一眼闭一眼,你明白么?”

“你要我去杀七煞门的人?”夏南辕干脆地问道。

“不是七煞门的人,是橙色门的门主。冤有头债有主,杀一个就够了。”

“哼,杀一个?杀了一个,岂不惹了其余六个?我这不是惹祸上身么?”

“凭你的本事,灭了七煞门也绰绰有余,若果能如此,你便是为民除害了,我曹安第一个对你感激不尽!”

“我这点本事,尽折在曹大人手里,说什么绰绰有余,恐怕会岌岌自危。”

曹安微微一笑,自信地道:“我的眼力不会错。”

“连巢穴都不知在何处,如何剿灭?”

“只要你肯答应,我会全力配合你。”

夏南辕审视着曹安,曹安回视着夏南辕,两个人相互凝视着,屋子里没有一点儿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