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打劫回山(四)
作者:秦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858

夏南辕回了凤竹山。两年来在外闯荡,人壮实了,也成熟了,无极仙翁乍一见了他,心里喜得只顾高兴,把什么都忘了,也顾不得数落他的不是,想不起自己说过要和他算算账,反倒想着他在外飘泊辛苦,竟亲自过问他的一日三餐,烦得管家周复直对别的家仆嘀咕说仙翁偏疼小徒弟。

有道不平在这里,无极仙翁对夏南辕说这几天先不管你,过几天再和你算账。便终日与道不平和秋北辙在一起叙说自己当年与道不平的师父紫光道人的交往并指点道不平与秋北辙两人相互切磋武功,其间也时常下山去古济堂与古悬壶一同应诊。

夏南辕得了这段空余时间,便天天带着小时枫疯玩疯闹。两个人进山打鸟,下水捉鱼,草丛里逮虫子,和泥巴摔砖捏泥人。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都玩得高兴,玩得开心。夏南辕头一次发现,自己挺喜欢小孩子的。夏南辕让小时枫骑在自己脖子上,驮着他到葫芦街上招摇过市,没两天村里的小孩子们就一口咬定了小时枫姓夏,再没人来欺负他没爹没娘了。小时枫高兴得不得了,神气得不得了,几天的工夫,他就有了一大群小朋友。但他不要和他们玩,他只要和他爹在一起。夏南辕臭显,他让小时枫两脚站在他手掌上,用一只手托着他到处走。小时枫小手一指,说声:“这边!”夏南辕就朝他手指的方向走。小时枫小手再一指,说声:“那边!”夏南辕就一转身朝他手指的另一个方向走。小时枫想去哪儿,夏南辕就托着他去哪儿,把个村子里的众多小孩子羡慕得要死,回了家个个都要站到自己爹的手掌上去。

转眼过了半个多月,道不平告辞走了,秋北辙也下山走了。

一日,无极仙翁对夏南辕说:“你玩够了吗?该跟我说说你自己了。”

夏南辕嗑嗑巴巴地尽拣些不要紧的说。他说镇江新建了一座寺庙了,那寺庙的主持方丈会隔墙取物的神功,自己听说了连忙赶去,可瞧了好几天也没能等到那方丈一显神功,不过寺庙的香火旺得很。又说天津的水乡景色奇美,几乎能与江南的美景一较高下,不知师父有没有去过那里,因为从没听师父提起过,京城附近有这样一处佳境怎么竟不曾听说过呢?当然,最开眼界的还是游历名山大川。

泰山如何如何雄伟,十八盘,南天门,玉皇顶,日观峰……朝霞映日,云海灿烂,巍峨壮丽,实不愧为五岳之首……

黄山如何如何奇峻,飞来石,迎客松,猴子观海,梦笔生花……这些奇景,真的是平生见所未见……

“飞流直下三千尺”,说到庐山,不能不说它的雾气,李白只顾得赏瀑布了,知道庐山的雾有多大吗?这可是我亲身所历,亲眼所见,那当真就是对面不见人,伸手不见指……

无极仙翁一语打断他:“你还没玩完哪?”

夏南辕立时住了口。

无极仙翁面上严肃,心里面却是欢喜不尽。他知道夏南辕要故意地东扯西扯上一阵子,知道这小东西在耍滑头,可他眼里看着这宝贝徒儿,心里面就是觉着高兴,明知他是在耍滑头,在避实就虚,可还是喜欢看他那煞有介事的样子。“这两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了?”无极仙翁不露声色地问,心里面喜欢,可脸上不能露出喜欢,不然这小东西就会更加得寸进尺了。

“长见识。”夏南辕小心地答道,他见了师父的脸色,猜不出师父对自己刚才的一通胡侃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长什么见识?”无极仙翁瞪了他一眼。

夏南辕心里发虚,忙低了头答道:“山川太大了,万物太奇妙了,人太渺小了。”说这话时,心里琢磨着这话答得对不对,师父会不会满意,那话便说得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无极仙翁啪地一拍桌子,“说说你花天酒地,吃喝嫖赌!”

夏南辕吓得一缩头,心里暗暗叫苦。说来说去,总算是说到正题上来了,这下怎么都避不开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花天酒地……是谁说的?我……吃吃喝喝是有的,有时候……朋友相聚……总推不脱,这……赌么……也有,可……随便玩玩的,一开始出于好奇,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后来知道玩这个挺害人的,我就专门去赢那些庄家,叫他们吃些大亏,切身体会到玩这个害人害己,这样……也能让他们少害些人。”

“啊?你还赌成了大英雄了?这赌桌上也能救人?”

“救人……谈不上,可是,以恶除恶,以毒攻毒,也还是有些道理的。有些人,劝他他是不听的,可你赌赢了他他就跟孙……”后面的字差点儿出溜出来,偷眼看看师父,无极仙翁正一百个不相信地看着他,那样子似乎是在说:编,再往下编!夏南辕打住了,不敢再编了,他拾起那吃喝嫖赌中的最后一条,想到这一条无论自己怎么说也是圆不了的,不由得心中叫苦不迭,但再怎么叫苦也是于事无补的,无奈不得已地开口说道:“至于这……嫖么……”才说了这一句,忽地想起了道不平,一想起道不平,心中不觉一亮,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人!对啊!把道不平抬出来,师父就是真的核查到道不平头上,就冲道不平拍在他夏南辕身上的那几巴掌,料那道不平也不得不为他夏南辕辩护,难道那道不平愿意在无极仙翁面前和他夏南辕争论当初是谁在艳福楼中叫价三千两么?这念头一起,马上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地断然否认道:“从来没有!若说有,也不过就是喝喝茶,听听曲子,看看歌舞,没有什么的。”

“没有什么的?”无极仙翁不觉诧异,这小东西,回答得也太干脆了,他把自己抹了个干干净净,可也太干净了,谁信?

“是啊,真的没什么!师兄,还有道不平,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们三人结伴行了多日,我的行事,他们都亲眼见的,不信您问他们!”这话说的,真痛快,太理直气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