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辕一路登山,直上了峨眉金顶。站在舍身崖上俯首下望,但见云雾弥漫,天际苍茫,目所能及处皆是无边无涯的云海,对此不觉由然而生了宇宙博大而自身何其渺小之感。时值天气不是很晴朗,流连了许久也没能见到人们所说的“佛光”奇观,但见那些登上金顶的信男信女们对着虚无缥缈的空间不住遥拜,夏南辕觉得自己置身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太不虔诚了。他转身下山。
虽然无心礼佛,但清新秀美的山色却是百看不厌的。夏南辕逗留在峨眉山下,拣了客栈住着,兴起时也不论白天黑夜,抬脚便上山去,兴尽了便回客栈歇着,就这么由着性子闲逛,不知不觉间竟过了两个来月,而峨眉山上上下下也给他几乎游遍了。这两个来月里,除了游山,夏南辕便潜心修练自身的功夫,可谓是于悠闲自得中养精蓄锐了。
终有一日,夏南辕在峨眉山下住够了,他准备走了。正要去结账,却在柜台前与风尘仆仆的道不平不期而遇。夏南辕见了道不平吓了一跳,他立时想到了秋北辙,这可真是怕见谁偏就撞见谁,秋师兄该不会是和道不平一起的吧?
道不平见了夏南辕却异常地高兴,他惊喜地叫道:“哟?是南辕!你小子怎么会在这儿呢?喂,掌柜的,不用开房间了,我就住他那间!”
夏南辕忙问:“不平兄,你是一个人啊还是两个人啊?”
道不平奇怪道:“我当然是一个人了,哪儿来的两个人?”
“我秋师兄没和你一起么?”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他有他的事,忙得很呢!怎么?你要找他?”
“啊,不找,不找。”夏南辕放了心,“我随便问问。不平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嘿你这话问得可奇怪了,你能在这儿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我还没问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该呆在凤竹山么?怎么,你师父没罚你?”
“不平兄,我们借一步说话。”夏南辕将道不平拉着往客栈外走。
“你往哪儿走啊?”道不平叫道,“我刚进来你就拉我出去?这店是你开的你还不想让我住了是不是?”
“我……”
“废话少说,上你屋去!”道不平命令着,又转头对一个店伙计叫道:“伙计!送壶茶来!再打盆洗脚水,要烫的!”然后一推夏南辕,“你还愣着干嘛?走啊!头前带路!”
“不平兄,要不,我给你再开个房间?”夏南辕可不想与道不平同住一间房。
“嘿你什么意思?住你那间怎么了?啊?啊!你屋里藏着个大姑娘怕我见了是吧?我说你小子还贼性不改啊?”
“你瞎说什么呀!”
“我瞎说?你个浪荡公子哥儿!你有闲钱,都拿来给我,别瞎糟践!还再开个房间?你是不是给我的那匹马也开个房间啊?我看你小子,钱烧的!没在露天里睡过是吧,快走快走!”道不平催着。
夏南辕无奈,只得将道不平领到自己房里。道不平一进屋就大大咧咧地倒在床上,嘴里叫着:“累死我了!”夏南辕见他一身尘土的衣裳,鞋也不脱就往床上躺,不由得一咧嘴,心说:这屋子我说什么也不住了。他虽没有什么洁癖,但于干净二字还是颇为讲究的,道不平这般邋遢,他有些受不了。
店伙计很快地送来了茶水和洗脚水。道不平一边喝茶,一边泡脚。
夏南辕问道:“不平兄,你这是赶了多远的路啊?”
道不平指着自己的两只脚道:“嘿!别提了!我这两只脚,总算是遇上了对脚了!”
“对脚?”
“对脚!”道不平肯定地点着头,“他娘的个贼偷儿!武功不咋地他轻功可贼高!我追了他七天七夜了,翻了三座山过了五道岭,到现在还没把他逮着!”
“啊?”夏南辕心说:七天七夜,翻三座山过五道岭?合着一天一夜翻一座多山,连翻七天,这还是人么?你翻的该不是土丘土岗吧?嘴里问道:“你在说谁啊?”
“贼偷儿!还能是谁?”道不平恨恨地道,“钻天鹞!”
“你说的是卫鹰?”
“你也知道他?”
“听说过。”
“那小兔崽子!我说什么也得把他给逮着!”说着,道不平气得将手里的茶杯一扔,那茶杯平着飞出去,稳稳地落到几步远外的桌子上,那杯子里还剩有一口茶水,却是半滴也不曾洒出来。
夏南辕见了,心中暗赞,这一扔看似简单,但由此可看出道不平手上功力之深厚,实非常人所能比。他又问道:“那卫鹰偷了不平兄什么东西?”
道不平瞟他一眼,道:“他能有本事从我身上偷东西?我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顿了一顿又道:“我瞧他不顺眼,他偷别人的跟偷我的一样!”
夏南辕心里暗笑:好一个不平道人!和秋师兄一样,也是个好多管闲事的。他不想多问了,说道:“那个,不平兄,你歇着,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去哪儿?咱哥儿俩刚见面还没聊聊呢!”道不平见他要走,欠身问道。
“我出去转转,这房你就住着吧,我去和掌柜的说一声。”夏南辕说着出了房门。
“喂!你去哪儿转啊?你还没给我说清楚你小子在这儿干吗呢?”道不平冲着房门叫着,可夏南辕才不会回头呢,只当没听见,两下子就没影儿了。
出了客栈,夏南辕心里琢磨: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冷不丁就都撞到一块儿了。和道不平住在一起可没什么好,他可比秋师兄还像师兄,什么都要管的。干脆,趁这个空子溜了吧,虽说不打个招呼不礼貌,可打了招呼要是再走不掉了,那可就划不来了。他抓他的贼,我走我的路,谁也别管谁,最好!这么一想,赶快叫来伙计把马牵到门外候着,自己结了账,又给道不平预留了房钱,还留了一张字条,开玩笑地在上面写着:先行一步,替兄去翻山越岭。便出了门上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