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可卿出殡的当日,丧礼办得极为隆重,有不少平日和贾家有人情往来的官宦世家、皇室贵冑都给了面子,前来宁国公府参加祭礼,其中就包括了怡亲王弘晓、贝子弘璟及贾政的工部同僚,另还有一些熟识官员也前来迎送,只是各人心思为何,就不太明了了。
在祭礼过后,一些无事之人不免就聚在一起聊聊京城里的是非琐事,而京城里近日最受关注的自然是两桩皇家婚事,前者为固伦公主的婚礼,身为皇上嫡女的和敬公主,其婚礼该有多盛大自是不在话下。
然而,另一桩关于和亲王府养女和硕和韵格格的婚礼可就令不少人眼红兼不解了,于是,在弘晓和弘璟前后离开贾家之后,留下的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前两日,傅恒大人的侄子成亲,你们可有去道贺了?”某位在户部任主司的大人好奇地问起在场众人。
“去了,怎么能不去,富察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外家,几位国舅爷又颇受皇上重视,更何况那和韵格格虽只是和亲王爷的养女,却也是和亲王府一家子人捧在心尖上的宝贝闺女,去年发生的那件事,难道你们忘了?”另一个好事者立即回道,而他口中的那件事,自然指的是和亲王爷办活丧的事。
“没错,没错,我听说这位格格在上头几位面前亦是极受宠爱的,陪嫁的嫁妆送到额驸家的那日,我在路旁也看到了,啧啧,少说也有百枱?”这八卦处处有人提,很快又有人应和道。
“魏大人,您不是在内务府里任职吗?这事您该最清楚了,能不能说来大家听听?”先前那位提起话头的人,眼尖的发现那位内务府的内管领魏清泰也来参加贾家的丧礼,于是问道。
“皇家之事,岂容你我等人议论,不过,有些倒是可以说说,皇太后及皇上皇后确实对这位和硕格格极为看重,年前开始到婚前一个月,前前后后就赏赐了诸如:金镶珊瑚项圈、金手镯、绣五彩纱蟒袍料、蟒缎、宫纱等等的,零零总总的累加下来,几乎相当于一个和硕公主出嫁时陪嫁的规格了。”魏清泰说道。
“这位格格还真不晓得走什么好运,两年前被和亲王爷收为养女不说,这一般大人物收个养女最多不过口头上意思一下,送个礼就算数了,偏偏和亲王爷非要让皇上也认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份,特旨封了和硕格格。”某位大人又说着。
“可不是嘛,但是这和亲王爷作事风格向来让人捉摸不定,又没个章法,说不定那时也是一时兴起罢了,倒让这位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姑娘得了好处。”立即又有人附和道。
几个人聊得兴起时,赖大走了过来在魏清泰耳边,道:“魏大人,老太君听说您来了,特让小的来请您过去那头叙叙旧。”
“是吗?跟老太君说,我一会过去。”魏清泰怔了一下,很快回道。
魏清泰客气的向在场众人致意后,随后往荣府走去,只是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看。
贾母在小院主厅中闭目坐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什么,直到鸳鸯在她耳边道:“老太君,魏大人来了。”,她才睁开双眼。
“贾老太君,近来可好?”魏清泰一进门就客气地向贾母问安。
“甚好,魏大人看着气色不错,似乎颇为春风得意?”贾母不冷不热的说道。
“哪里,不过最近跟着办宫里两位公主格格的婚事,自然多沾点喜气。”魏清泰的笑彷佛是应酬般的,显不出几分真诚。
“前些日子,我同我媳妇进宫去看元嫔娘娘,她说,您家的姑娘最近甚得皇上荣宠,好些日子都在她那里歇着,想来,魏大人平步青云也是早晚的事了。”贾母一脸的冷笑。
说起来,这魏、贾两家也算是故旧之交,只是魏家乃是上三旗包衣,和贾家的下五旗旗人身份等级不同,如今魏芳儿被皇上纳为后宫,另一层面也代表着魏家有朝一日不会再是包衣奴才的身份。
贾母一知道这讯息时,心里有些愤怒,过去魏家人算是贾家在宫里的眼线和助力,也一直都合作无间、相安无事,谁能料到有一天,一个包衣奴才也能翻身做主子了?这又让贾母想起几年前的紫鹃,才会想要将魏清泰找来,有意敲打一番。
“不过是机缘凑巧,哪能谈得上什么荣宠,现在也不过就是个贵人罢了,跟您家的姑娘怎么能比?”魏清泰脸上堆满了笑意,心里却是一脸鄙夷,他看着贾老太君的语气是嫌他魏家不过是内务府包衣,怎不想想贾家前几代不也是包衣奴才?还不是雍正爷恩泽,才能出了包衣旗。
“倒也是,不过,圣心难测,未来的事谁能知道?例如…那位和亲王爷的养女,我记得她是前两年才受封的,短短时间就能让上头几位如此喜爱,魏大人可曾知道原因?”贾母心里对这位格格的存在,本来是不太介意的,可是,当她知道这位格格在帝后心中的地位如此高,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安。
“老太君都说圣心难测了,我又怎么会知道呢?”魏清泰有些敷衍地说道。
“哦?我还以为魏大人在内务府里待了那么久,想知道些小事也不难才对。”贾母不太相信魏清泰的话。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过有一点倒是知道,听说和亲王爷收养和韵格格的那时候,和韵格格还因为受了伤,在王府里养了半年才得以进宫觐见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魏清泰对这个格格的好奇心不比任何人少,偏偏暗查了许久,也只查到这件事。
“你说的是真的?”贾母心中一惊,总觉得这是条很重要的线索。
“自然不假。”魏清泰说道。
“想来魏大人知道的也只有这点事了,真是不好意思,让魏大人我在这里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贾母一脸的淡漠,语气中显露着送客的意味。
魏清泰虽不明白贾母的用意,但是也不想多加理会,他作揖道别后就离开了。
贾母却是在椅子上再度闭起双眼,深思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开眼看向屋内某处。
“鸳鸯,妳还记得紫鹃是什么时候死的吗?”贾母突然问道。
“奴婢记得是九年的七月底左右,老太君,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事?”鸳鸯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回了贾母的话。
“我刚才一直在想…,紫鹃才一过世,和亲王府就多了一个格格,会不会太凑巧了点?”贾母缓缓的说道。
“怎么可能?难道老太君的意思是……那位格格是紫鹃?”鸳鸯心里一惊,有些不敢置信。
“哼!我早说过这丫头没咱们想象中的简单,也不晓得她怎么攀上和亲王府的,还入了和亲王爷的眼,现在可是连宫里的贵人都对她另眼相看。”贾母冷哼一声,一出口就满是讽刺的语气。
“可是…,紫鹃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鸳鸯虽然口中替紫鹃抱着不平,心里却有了三分的相信。
“这事得好好查一查,我就不信皇上和皇后能忍受一个下贱的丫头污了皇室的颜面。”贾母的眼神中再度充满了算计。
鸳鸯眉头紧皱,心里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贾母要对紫鹃如此苦苦相逼?真的只是因为她在林姑娘面前说了对贾家不好的话吗?可是,她总觉得是林姑老爷不想让林姑娘回来的,不然,紫鹃的话怎么可能左右得了林姑娘?
贾母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假借皇上的手解决掉紫鹃,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暗中监视的人传回了和亲王府里。
“真是的,这贾史氏的脑子也不怎么样嘛,本王等了两三年,她才想到和韵就是紫鹃,哼!还想着借皇上四哥的手除掉和韵,这贾史氏当真已经年岁大了,忘了自己的身份终究也不过是奴才,当年要不是皇阿玛仁慈,到现在还是包衣奴才呢,居然敢忘本了。”弘昼看了看手中的报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又开始有别的想法。
正好走进来的永璧永瑸两兄弟听到了弘昼的话,永璧好奇的问道:“阿玛,又有贾家的消息送来了?”
“嗯,那个贾老太君好像猜到你姐姐的身份,正在想着怎么在皇上面前捅出来呢。”弘昼拍了拍手上的纸,说道。
“阿玛,那怎么办?”永瑸紧张的说道。
“什么也不用做,你们俩当皇上是傻的?这事他老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们以为他真的会随便让一个普通旗人上了玉牒?和韵的祖辈曾是蒙古喀喇沁中旗那里的人,不知什么原因来到京城,就未再回去蒙古,自然也没有人将其上报当朝,且因几代下来子孙薄弱、无以为靠才会只剩下和韵一人,皇上就是知道了这事,想着要给喀喇沁几分薄面,才认了她的身份,毕竟这事要有心去查也是查得到的,皇上不能因此驳了蒙古的面子,其余的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而已。”弘昼没好气的说道。
说起来,弘昼也是意外发现这件事,带和韵进贾家的人跟紫鹃家的父母祖辈算是旧识,紫鹃的父母因病相继去世后,因为那家子人也无力养育紫鹃,早熟懂事的紫鹃就主动说愿意到别人家作奴婢,才会签下契约进了贾家工作,弘昼派出去的手下寻线找到那个当初介绍的人时,对方才说出了这件事,只是这种事有时是可大可小,弘昼盘算良久,紫鹃父母的旧友虽说紫鹃一家本是蒙古喀喇沁那里的人,却已经很难追溯究竟是属于蒙古哪一氏族,如此算起来等于没有了族人,如此想来不会让乾隆忌讳,甚至还会多加宽容,弘昼才会打起收紫鹃为养女的主意。
在乾隆下了圣旨之后,弘昼还是乖乖地去和皇太后坦承了紫鹃的本家身份,说得是言情并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皇太后怜悯紫鹃,又思其原来的身份还不算太辱没皇室血脉,某次跟乾隆提了这事之后,两相商议就此揭过紫鹃的身份问题,便没再对这件事说过什么,后来是因为紫鹃的表现颇令她满意,更是打从心里把紫鹃当亲孙女般的看待。
“哦…。”永瑸一脸委屈的说。
“不过,怕贾家再做什么不利姐姐的举动,还是跟姐夫提醒一下的好。”永璧说道。
“也对,等他们九日回门时,我再跟他说说,免得那贾老太君见皇上那条路走不通,又想出什么妖蛾子的事来。”弘昼点点头,觉得永璧的话甚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2